标题:南怀瑾:中庸胜唱(上集) 内容: 中庸胜唱---维摩精舍丛书口授 盐亭袁焕仙先生编撰 乐清南怀瑾、南充徐剑秋、内江伍所南记义 华阳吕寒潭、西充杨介眉、潼南傅仲穆记事 盐亭范天笃、潼南田肇圃、盐亭黄人俊记言 广汉杨光代、盐亭王乃鹤、盐亭邓岳高校讹 峨山大坪寺释通宽、峨山龙门洞释演观、奉新许建业、内江冷笑岑、内江曾鹤君缮稿 隆昌饶盛华第一编 总说分第二编 正说分一、统说中庸 第一章二、赞美中庸 第二第三章三、难行中庸 第四第五章四、践履中庸 第六七八九十章五、一趣中庸 第十一章六、遍行中庸 第十二十三十四十五章七、保任中庸 第十六十七十八十九章八、显用中庸 第二十章九、要中庸第 二十一至三十二章十、结中庸第 三十三章第三编 结说分序曰:孔氏之学,该于六经。 而子思独传《中庸》。 汉儒稽文,程朱言理。 皆欲探微言,抉大义,以承圣统。 而至道叆[云+费],门户各标,彼唱此非,莫衷一是。 遂使后之学者,迷其径趋,望洋兴叹,不亦大可哀乎! 剑秋。 怀瑾等比来潜心内籍,栖志心宗,遍叩丛席,得闻盐亭袁先生焕仙出世维摩精舍,诸方重之。 今夏都讲,剑秋、怀瑾等数数参谒、叩以心要、先生皆笑而不语。 久之乃曰:若平昔酷嗜何籍? 对曰:《中庸》。 曰:何谓中庸? 以不偏不易之义对。 曰:偏而易非中庸邪? 则圣人之道隘,而法有增减去取矣。 进曰:偏与易即中庸邪? 曰:圣人之道泛,法无去取,中庸之名虚立矣。 如是数问数答,茫然罔措。 因与潼南傅仲穆、释通宽诸君子共师先生。 就精舍敷座列席,恭请讲授《中庸》。 诸子轮记,剑秋、怀瑾校稿。 校已,陈先生阅正。 意固在乎激策同俦。 久之,遂成巨帙。 斯帙也,妙叶圆通。 义诠孔释,阐幽扬隐,然诸佛之心灯,振瞶发聋,续吾儒之绝绪、诚剑秋、怀瑾等生平所未常闻,亦即孟荀而后仅有之说也。 庸讵知二千余岁已绝之薪传,得续于今? 旷代而下,求孔氏之知音如先生者几人! 几人! 乃请于先生之前曰:振宗风,正儒学,续众生之慧命,轨万有之一行,胥赖是篇,愿以公世。 先生不答。 侪辈攗摭鸠工,付之剞劂。 先生盐亭龙顾井人,父品三,母氏谭。 袁、谭皆邑之望族。 以先生夙慧,课责綦严。 年十三,即遣应童子试,名列前茅,老宿震之。 三十服官,四十反政,锐志心宗。 自反政迄今二十年,朝夕罔替,发明大事。 蜀中尊宿潼南傅真吾、大竹萧静轩、巴县朱叔痴、荣县但懋辛诸先生等,成维摩精舍,恭延先生主法。 剑秋、怀瑾共诸子得闻希有义谛,诚先生一音之转,然亦诸大德共缘之会也。 此帙有时以禅说《中庸》,有时以《中庸》说禅,有时《中庸》与禅共说,有时《中庸》与禅共不说。 把百千万亿形形色色入一句中,于一句中演出百千万亿形形色色。 尘尘剎剎,有有空空。 不立一己,不趣他同,诚万有之奇观,百类之殊至也。 若曰逃禅泥孔,泥孔逃禅,讵曰拘墟? 聿云眼瞎? 门人南充徐剑秋,乐清南怀瑾敬序。 第一编 总说分第一章 悬说先生曰:胜义幽邃,离即总殊,曰孔、曰释、日老、曰庄、耶、回。 示范途有千差,原体理非二致。 归其径于玄宰,溯其说于灵枢,极其理于相外,都非语言能诠、意识能缘。 夫意识不能缘、语言不能诠,说者何说? 闻者何闻邪? 仲尼曰:予欲无言。 子贡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 固实诠真,讵曰吝法? 且非攻异。 若然,《诗》、《书》、《论》、《孟》、《礼》、《易》、《春秋》,非儒家者言邪? 三藏十二非释家者言邪? 大小可兰,新、旧约,乃至《道德》、《南华》、诸子百家,非耶、回、老、庄诸贤哲之言邪? 春而仁,夏而荣,秋杀冬藏,彼四时者又无情之言也。 有情、无情且费然而言,今曰无说,又曰无闻,无乃非欤? 曰:否! 否! 惟无言也,所以成言之大。 惟无闻也,所以全听之绝。 大言绝听,弦外希音,固非探堂达寝者不足以及乎此矣。 昔须菩提尊者岩中宴座,诸天雨花,赞叹者曰:空中雨花。 赞叹是何人? 云何赞叹? 天曰:我是梵天,敬重尊者善说般若者。 曰:我于般若未尝说一字,云何赞叹? 天曰:如是,尊者无说,我乃无闻,无说无闻,是真说般若。 庄子曰:言而足,终日言则近道﹔言而不足,终日言则近物。 皆斯义也。 明乎此,《诗》,《书》、《论》、《孟》、《礼》、《易》、《春秋》,三藏十二,乃至耶、回、老,庄、百家等,汗牛充栋,实无一字。 惟无一字也,《诗》、《书)、《论》、《孟》、《礼》、《易》、《春秋》、三藏十二部,乃至耶、回、老,庄,百家,驾日月而常明,亘天地而同枯矣。 非仅此也,凡百工技术、声、光,电、化、山鸣谷响、鸟兽之啼,昆虫之迹、岳峙之静、江流之动,若常若变,若是若非,若长若短,若色若无色,若人若我,若圣若凡,宁越斯义? 所谓剎说尘说,三世一切,墙壁瓦砾等,永日通宵炽然而说也,不然,释氏不云不二,孟子讵曰尧舜与人同? 漆园无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之论矣。 知此胜义非语言能诠、意识能缘,或不诠不缘,即诠即缘。 当人自知也。 昔者临济玄于僧堂里睡,其师黄檗入而见之。 以拄杖打板头一下,临济举首见檗,却又睡去。 檗复击板头一下,而往上间。 见首座坐禅,乃曰:下间后生却坐禅,汝在这里妄想作么? 座曰:这老汉作什么? 檗又打板头一下出去。 当时有个沩山老人把这一则事迹举问仰山曰:只如黄檗意作么生? 仰山曰:两彩一赛。 知此胜义,为语言能诠、意识能缘,或不能诠、不能缘? 亦自知矣。 既知也。 所谓孔,所谓释,所谓耶、回、老、庄一切贤圣、一切胜义、一切三昧、一切修多罗、一切功德海、五明、六通,无不焕然等见,当体圆成,法尔具足,不假他求。 此本经所谓达天德者,亦即《盂子》所谓大丈夫,《大学》所谓有斐君子,释氏之文殊普贤大人境界、老庄谓之至人,叉曰玄宰,回教安立九天四圣之阿尔实库西两天至人,又曰真宰,耶稣谓之上帝,又曰主,皆一体而异名也。 倘不于此一觑觑破,日向善知识前或古人故纸堆中寻章摘句,称郑称扬,谓为多闻,言称开士,此无智人,睦州斥为担板汉,永嘉觉谓之痴狂外边走也。 勉之! 检之! 先生说是语已,凝然冥坐,四众惘然。 有问者曰:凡圣既云不二,一切本自圆成也。 他固不问,如何学人不同孔释、孔释迥非学人? 尚望哀而详示。 先生闻此语已,顾示大众。 良久谓曰:会么? 进云:不会。 先生曰:赖汝不会。 不然,我一篇无疾而呻、无韵而哦的话言从何结局? 复曰:会么? 进云:不会。 先生曰:万里凉风嘶逆马,一天明月到故人。 下座。 第二章 略例演唱、普说、小参、上堂、训诂、拈提、论赞,种种安立名言,要不外显用明体,立己破人也。 演唱者,滔滔如洪波之激海﹔普说者,粒粒若圆器之倾珠﹔小参则随缘而赴机﹔上堂乃树范而风远。 言必该典,训诂为尚﹔义叩专工,拈提乃通﹔至于论赞,抑扬乘其褒贬,去取悉轨阳秋,今此之说,有难遍及。 仅以左之三支,诠其义而通其余。 例固不仅三,故曰略也。 一释字。 此土以语言文字诠理及事,不通字义,斯晦也。 开例之首,先及之。 二通义。 义不通,行焉笃? 笃行全事,激义居先。 故次释字曰通义。 三拈提。 释字之失,臻其至,则蔽物。 通义之失,臻其至,则囿理,蔽物囿理,宁曰中庸,超方之立于焉尚也。 爰立拈提。 《书》曰:汤执中,立贤无方。 《齐物论》曰: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泰山为小﹔莫寿夫殇子,而彭祖为夭。 云门曰顾鉴咦,首山曰:家家门前火把子。 之数者,超方之似也,明此而后,出主人奴,把头作尾,无德不通,有感斯应。 终日囿于理而远乎理,蔽于物而外乎物。 不守一家之言,不倚他人之户。 不立自己之场,不落圣贤之臼。 不任运而闲闲,不役形而戚戚,不舍雅而居俗,不远俗而鸣高。 不立异以非同,不趋同而舍异。 或时用字作义,或时用义作字。 或时字义两用,或时字义两不用。 以之而说《中庸》,则中庸法如是﹔以之而说凡圣,则凡夫圣人法如是﹔以之而说百工、伎艺、曰兵、曰农、曰商、曰教、曰财等等法,而此等等一切法无不如是也。 此超方之的旨,拈提此旨以示人,古人谓之评唱。 又曰拈题。 今演《中庸》,例固尚乎此矣。 日词丽、曰文藻、曰典、曰雅、曰高、曰幽,一切胜名,都非所尚,必曰然诸圣之心灯,续众生之慧命﹔揭宇宙之至理,轨万有之行。 责固肩夫貌躬,义讵让于当仁? 此心此志,山岳可移,之死靡他矣。 若曰斯言也,似离经﹔斯义也,实叛道,乃至佞佛逃禅,骛外盲内,一切游词,诽语、谤论、邪言,都非所计! 第三章 诠《中庸》之胜义次第,拈东西学者之失浅尝西学之人,每病东土之说。 曰:事失后先,语每颠倒,条理不纲,杂糅不治。 且引《孟子》七篇、《论语》二十章而难曰:任何一事,可先可后。 任何一则,可入可离。 又语无回互,理失沟通。 所谓破立皆不合乎逻辑者也。 救者曰:否! 否! 是固拘墟而囿隅,盲者之言也。 置无论,以余诠《中庸》十章言,首章显体用之极则,明相行之上起,而总说中庸。 立现隐显微等说,以诠其所不能诠。 盖无相中而立相,无言中而立言也,依此体用相行之假名,激信愿行,证之至叹。 故二、三两章依之而赞美中庸,因赞而愿,因愿而行,因行而知难也。 故四、五两章又以难行显夫中庸。 盖行人驰求向外,背本逐未,出入生死,长梦不醒,且终日在中庸道中而不自知有此一段大事。 先觉悯之,师友激之,于焉乃泛归舟,适彼乐土,瞻望靡及,始知其难。 在未掉回舟前,固瞢瞢然忽而易之也。 七十子之徒,终身役此而不能息。 故子贡问于仲尼曰:愿闻有所息。 仲尼曰:生无息。 子贡曰:然则终无息乎? 仲尼曰:有。 视其圹聿也,坟如也,则知所以息矣。 子贡曰:大哉! 君子息焉,小人伏焉。 难为如何? 又雪峰九上投子,三到洞山﹔长庆坐破几多个蒲团﹔释迦舍却头目脑髓,其难又为如何? 耶稣谓其徒彼得曰:汝当三次不识主。 耶稣殁,彼得果三反乃洞了此义。 了此义已,即请身殉。 先圣后圣,前知末学,见道因缘虽有千差,于此生难,实无一异。 今曰先后失次,条理不纲,杂糅不治,盲乎非邪? 既难行也,讵不行哉? 六,七、八、九、十诸章,乃拈古准今,曰舜、曰回、曰由,皆以难行能行而履乎中庸。 既履已,回思畴昔,逆数多生,遍观诸有,皆以不履中庸,流浪生死,轮回六趣,出奴入主,枉受苦乐,虚萦是非。 今也如实了知,曰人、曰我、曰物、曰非物,由来不动一念,不启一行,都在中庸道中矣。 无一时之或逾,无一事之或愆。 只以驰求心、人我心、是非心、一切处、非一切处如是等心,障而难入,自不肯趋。 于焉悲喜交激,喜如是难能之法,而我幸能得履于中庸也﹔悲如是平遍之法,而人与我无始驰求不能履乎中庸也。 于焉乃生二障:一自许 行人届此彻见人我不二,物我不二,法我不二,一切圆成,不假他有,遂生满想。 自云已足,讵知此正孔氏之谓入德,宗下谓之知有。 云门曰:直得乾坤大地无纤毫过患,犹是转句者也。 (按:云门偃上堂云:直得乾坤大地无纤毫过患,犹是转语。 不见一色,始是半提。 须知有全提时节云云。 宗师语句,本无实法。 宁有是处? 曰权、曰实、曰体、曰用、曰全提、曰半举,无论形形色色,有有空空,都以诱掖行人入德,奖劝当机履乎中庸。 若曰实法,不但损人而亦埋己也)释家者言谓为解脱深坑,又云般若酒醉人难救。 宗门下客谓之净裸裸处,二乘圣人悉住于此。 洞山曰:恰似入京朝圣主,只到潼关即便休。 子思哀之。 十一章引孔子之言曰:吾弗能已矣,以策之,俾极于中庸至道,若曰良骥,自必见鞭影而兴驰矣。 二竞异 行人届此无上支之过患,必自忖曰:本自圆成,不假他有。 何百千三昧、一切功德海之于当人或具或不具、或具而不透、或透而不周邪? 于是妄计优劣,横较短长,朋从尔思,繁兴尔疑。 曰修性、曰修命、曰龙虎、曰坎离、曰汞、曰铅、曰玄、曰丹、曰采补、曰药石,乃至符录、咒祓、解幻、巫蛊等莫不由此竟异一念而生。 既生也,害于外,则黄巾、白莲祸社会国家、贻及后世而罪不可赎也﹔害于内,则穷劫而不得择乎中庸,流浪生死,沉沦六道,头出头没,而苦不能出也。 讵知初生之虎,体虽具有虎形,而用尚不能畏犬,况曰吞牛,及形而壮也,百兽犹慑其威,宁曰服豕? 仰山曰:三明六通,是圣末边事。 但达本识心,不愁其末,他时后日,自具去在。 若未得本,纵饶将情学他不得。 又以沩山语信之曰:凡圣情尽,体露真常。 事理不二,即如如佛也。 子思悯之,引孔子之言曰:索隐行怪,后世有述焉。 吾弗为之矣。 以折之,俾住于中庸至道。 若曰开士,自必见归车而思反也。 故十一章以索隐行怪、半途而废等说以折之、策之而一趣乎中庸。 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四章曰君子素位而行,曰道不远人,曰行远自迩、登高自卑等,乃扇示行者,如君子也,圣人也,夫妇之愚也,一一平常而遍行中庸矣,因难行能行而践履,而一趣,而遍行也。 曰条理不纲,先后失次,杂糅不治,又盲乎非邪? 十六、十六、十八、十九四章,行人既一趣而遍行也,必令其长养善保之。 四章者,首曰鬼神之为德,以不可度、不可射、不可听、不可遗而形遍行之殊致,所谓空有无、齐物我者也。 曰舜其大孝,曰无忧者文王,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皆保任之至,洞上《宝镜三昧》曰:臣奉于君,子顺于父。 不顺非孝,不奉非辅。 孝之至,乃保任之至。 保任之至,而用、而大用、而妙用于焉繁兴。 此四章者,又以顺、以孝而保任乎中庸者也,故二十章举哀公问政以显中庸之全体大用,明圣道之无所不该。 夫为天下国家也,修身也,劝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如是等用,溯其源,稽其行,宁在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外邪? 一切神通、一切三昧、一切功德海悉在乎斯矣。 行人证此,具效必显。 故曰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既明且强也,以此图功。 何功不奏? 以此京物,何物不臧? 未闻田园不治,已业不修,终日兀坐,逞符咒、烧铅汞,为经邦国大天下也。 亦未闻舍治家国、平天下、利人物为繁兴大用也。 不然,妖人也,讵中庸至道邪? 续众生之慧命,然诸圣之心灯,揭宇宙之至理,轨万有之一行,其在斯乎! 其在斯乎! 此章以文言为承上启下,以组织言为中枢,以义言为的轨,以超方言显万化之穷通,笃一行之常异,固以用而显乎中庸者。 所谓:芍药花开菩萨面,棕榈叶现夜叉头。 孟子曰: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 此之谓矣。 二十一章乃至三十二章,立诚显明,即明诠理,因理即事,横通直达,述古要今,穷理尽性。 立规度,法天时,所谓穷四时之态,拈万有之殊。 渊渊其渊,浩浩其天,以要《中庸》三十三章,七引《诗》言,六称君子,而以无声无臭归结在未说未立以前,是未说前了无一物,一张白纸。 既说后了无一物,一张白纸。 正说时丝忽迹相不留,纤微事理不寓,了无一物,仍是一张白纸。 首尾互通,中如裂帛。 霁如雨过天晴,皎如云开月白。 以结中庸,而精而密,有心皆通。 行人证此,即中庸也,记曰:鹤飞千尺雪,龙起一潭冰。 懋矣哉! 夫《中庸》者,果有起有结邪? 盖就其文与方便而言也。 今表之:一、统说中庸 第一章二、赞美中庸 第二第三章三、难行中庸 第四第五章四、践履中庸 第六七八九十章五、一趣中庸 第十一章六、遍行中庸 第十二十三十四十五章七、保任中庸 第十六十七十八十九章八、显用中庸 第二十章九、要中庸第 二十一至三十二章十、结中庸第 三十三章总上之说,必武断曰:任何一章,可先可后﹔任何一则,可入可离。 且曰:破立皆不合乎逻辑。 得乎? 此固拘墟而囿隅,盲者之言也。 于是往反数诘。 先生笑而谓曰:如说,古哲所谓一付棺材,两个死汉也。 惑哉! 惑哉! 记曰:智不囿物,贤不拘方。 逻辑者,论理学之别名也。 轫于西方希腊哲人时代,当我土周之中叶,原文逻辑,意盖指为合理之思想与语言矣。 明季李之藻译为名理探,清季严几道译为名学,有税务司者,又译为辩学。 论理学,日本之译也。 今曰逻辑,音译也。 如佛经般若译智能,而义不能尽,仍存般若之名也。 极其大,究其小,融其中,不外语言、思想之合理化。 我此胜义,非语言能诠、意识能缘,纵合其辙,不为益﹔反其轨,讵曰害? 如明暗之于太空,明者自明,暗者自暗,于空何有? 必曰合逻辑,未轫此名此义前,实无逻辑,必曰不合逻辑,既轫既立此名此义后,实需实宜有此一学。 不然,逻辑之名,宁轮至今? 就立此学之场而言,宇宙之大,科哲凡圣等学之宏,欲研讨之,无不适用此学。 就破此学之场而言,宇宙之大,科哲凡圣等学之宏,无一可适用此学。 何也? 诸名无常,皆是假立。 非真非实,非至矣。 然则至实至真至至,伊何? 曰中庸矣。 中庸之义,不可以语言诠、意识缘,在前悬说章已罄。 中庸之名,姑待后文释名章而演。 今以约而言,方便而谈。 中者,体也﹔庸者,用也。 遍凡圣、罄空有之学,即事即理,不越体用。 体者,显用之理﹔用者,明体之物。 无体不显用,无用不明体也。 即无理不成物,无物不显理也。 西方之学,多由用而归体,故拘于物﹔东土之言,多明体而及用,故囿于理。 拘物之弊,每泥条理。 所谓死在句下者也。 囿理之病,失在涣杂。 所谓远乎环中者也。 然此亦法尔如是也。 彼由用而反体,舍此物之理,此物之理谓条理井然也,则胜行何起? 此由体而起用,舍此理之物,此理之物,即涣杂不拘也,则蹄筌何忘? 故曰西门东门,皆可入城。 又曰铁器火器,都能杀贼。 城也者,喻中庸之大道也。 贼也者,权执西执东之妄计也。 东门之人谓西门之人曰:必东门入而后及城。 亦犹西门之人谓东门人曰:必西门入而后达城。 其惑一也。 持铁器者遇贼时必曰:火器杀贼为利。 于是舍铁器而别觅火器,而贼鮆。 亦犹持火器者遇贼时必曰:铁器杀贼为是。 于是舍火器而别觅铁器,而贼鮆。 其惑亦一也。 讵知到头霜夜月,依旧落前溪邪? 惜哉! 惜哉! 孔氏的旨,中庸大义,孟荀而后己失薪传。 治汉学者曰今文学派,曰古文学派,要皆借他人门面为自己装璜,著书等身,更不过品行端洁而已,至品行之不端洁者,更可悲也。 治宋学者,自云得不传之学于遗经,在汉学家,犹依据古人故意释经证古,今则终日兀坐,且誉静坐者为真好学。 然则不兀坐者即非真好学邪? 碍如此! 又曰春来不折枝。 折枝有伤天地好生之德。 迂如此! 毕生把一个私欲净尽,天理流行的话言律己身,验学人,又浅薄如此! 苦哉! 苦哉! 孔子之学、中庸之道,竟被他汉、宋两派学者和会杂糅,于是乎亡全丧真,不但觅无灵魂,而筋肉皮骨都不可得也。 圣人之学,若在字义或事理,十五入学,七十从心,白费工夫矣。 圣人之学,若在终日兀坐,春不折枝等,少正卯不必诛,乃至师项橐琴师,襄官、苌弘,礼老聃,游说于盗跖,自卫返鲁,述礼正乐等,及汤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背义失道矣。 可乎? 可乎? 私欲净尽,天理流行,亦一期方便之言、半途之说,登堂达寝者,固不如斯。 何也? 二法矣。 法既二,岂《中庸》云其为物不二,则其生物不测之义乎? 讵知天理即人欲,人欲即天理,舍天理别无人欲,舍人欲亦别无天理也。 天理人欲,实不二,然又非一。 果一也,圣人即凡夫,凡夫即圣人。 吾侪学圣人者,是以圣人而学圣人,头上安头也。 果二也,圣人终是圣人,凡夫终是凡夫,吾侪学圣者,明知其不至而欲至,是嗜甘者知芩连为苦而大嚼也。 惑哉! 惑哉! 昔临济玄云:淮知吾正法眼藏,竟向这瞎驴边灭却。 然欤? 非欤? 亦可笑也! (按:临济此语,非罚非赏。 今借作罚,实一期行言之便。 读者若认作实罚实赏,不但不会临济此语,而亦冤诬古人,自投涂炭也。)仲尼之道欲绝而未绝,汉宋两派学者傅会比拟而道遂绝。 老庄之道将亡而未亡,丹道符? 两派学者立奇鸣异而道遂亡。 然则吾土黑暗矣。 曰:否! 否! 有释氏之学起于晋宋,心灯西照,吾学东明。 不然,孔子何以谓之圣? 孟子何以权名贤? 吾侪且不得而知也,况微言大义,圣学薪传乎? 昧者不报饮水之源,翻仇惠我之好,曰佞佛、曰逃禅亦可丑也! 甚有窃议余说为糅杂五宗,不守一德者,亦昧甚矣! 夫圣人之学,不但不守一家,即人即我,亦当摈而不守。 孔曰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佛曰人无我、法无我,老曰吾之大患,为吾有身,庄曰今者吾丧我。 此也,又不但杂糅五宗也。 物并育,道并行,孔子之言﹔不齐之齐,庄生之化﹔自他不二,释迦之说。 讵知世无孤独而不朋从之理事乎? 纯一材不成屋,纯一人不成家,纯一事不成国。 如只柱无余,屋不成﹔只男无女,家不成﹔纯一财而无兵农等,国必不成。 此如是也,况演唱圣人大义、中庸的旨乎? 今曰不守一德而杂糅,古德曰两个驼子相逢,说世上而今无直人也。 可嗤! 可咄! 役物之弊用。 (即由用而未明体者),极其至,则残杀攻伐。 囿理之愆(即明体而未起用者),极其至,则柔情不振。 此世界之所以日寻兵革,祸不旋踵也。 役物多强,囿理每弱。 若强则总强,理无战伐﹔弱则总弱,义鲜斗争。 此学术好尚之不同,强弱于焉而有异。 无怪乎日寻凶暴而不息也。 倘不因而救渡,则此全球二十余万万人数,不数百年无遗种,则管领宰割此世界者不为禽即为兽。 彼且坐视吾人之肥瘠,待而窥我也,可不儆乎? 语曰:险处岂常忘顾鉴,纵行平地索提防。 余与若敢不勖? 曰西、曰东、曰条理不纲、曰杂糅不治、曰无回互沟通、事失先后、语每颠倒等等一切,浮言剩语矣! 下座。 第四章 中庸释名中,《说文》和也。 从口。 上下通,陟弓切。 庸,《说文》用也。 从用从庚。 庚,更事也。 余封切。 朱子申程子之义曰: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 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 今注曰:中,离二边,绝三际,悬立之假名也﹔庸,微二边,即三际,虚言之权号也。 必曰通上下,然则左右,前后、四隅及中不能通邪? 果尔,圣人之道有碍有尽,其得谓之中乎? 庸,用也。 然则不用时即不得谓之庸乎? 果尔,则用与不用,截然画为两橛。 《中庸》曰其为物不二,则其生物不测谬矣。 又上对下言,下因上有,无上则无下,无下亦无上。 今此曰上,若到今此之上以视乎上,则上在今此之上,而昔所谓今此之上者实居下也。 释下亦然。 若曰揭一以概余,拈一以通万,摘一以远冗,则又指途不精,行人惑于去取,非所以张圣范而循循善诱于学子莘莘矣。 曰: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 然则偏与易即非中庸邪? 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 夫道有正必有邪,理有定必有不定。 偏与易而非中与庸,则中庸之道不遍,圣人之义狭。 孔子七十而从心所欲,定逾矩矣。 道有邪正,理有定动,《中庸》之言曰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谬矣。 其得谓之通义乎? 无边不显中,边以中立,中因边有。 是无边而中亦不立,无中而边亦不有也。 了此乃谓之全边全中。 三际者,过去、未来、现在也。 然亦假名。 过去已去,未来未来,才说未来又已过去。 现在亦不住也。 不住不得言有。 过未亦然。 虽不得言有而实有,此过未现之假名,故又非无也。 虽非无,而眼不得而见,耳不得而闻,此不见闻中之极则。 故曰:离。 论曰:其入也离。 百丈曰:离此用,即此用。 无以名之,假名曰中、曰体。 虽非有,而眼实得而见,耳实得而闻。 此得见得闻,庸之极则。 故曰微。 论曰:其出也微。 百丈曰:即此用,离此用。 无以称之,权称曰庸、曰用。 体用相乘而理事成,即阴阳合而化育成也,无体不成用,无用不显体。 中与庸非二,然又不一。 行人知此,不但《中庸》十章义尽,孔孟毕世之言、老庄罄有之说、释氏三藏、回、耶、百家之旨,一时毕尽,而无丝毫遗异矣。 旨哉! 旨哉! 慎勿自启狐疑,妄计得失。 倘无如是等过,一觑即破。 子路之拱,曾子之唯,当下现成。 大慧杲所谓忽地一下也。 行人果得忽地一下实时证入中庸,而与尧、舜、禹、汤、周公、孔子、颜、曾、思、孟等把手同行。 以释家言,则三世诸佛悉在斯也。 讵曰茅山访道,千里决玄邪? 不可失,不可忽。 勖之! 勖之! 曰解脱、曰般若、曰法身、曰真如、曰菩提、曰涅槃,曰无上正等正觉,释迦之言﹔曰自然、曰玄宰、曰螭珠、曰灵枢、曰天君,老庄之说﹔曰真 、曰上帝、曰主,耶、回之语。 孔曰明德、曰仁、曰中庸、曰心、曰性等,皆此一事而立多名。 马师曰非离真而有处,立处即真也。 然真亦因假而有。 若无假,真亦不立。 千古立则,圣人成化,皆黄叶止啼,都无实义。 若泥实义,非圣人之言也。 故曰戏把枯桐收作乐,权将黄叶指为金。 知此,上之释字、通义等,通亦得,不通亦得,通不通总得。 不然,饶汝把尧、舜、禹、汤、孔、佛、耶、回玄言妙义,蕴在脑中,总是不快漆桶。 何也? 盖不知夜来一派多情月,依旧烟笼十里堤也。 先生说是语已,顾视大众,以手击案一下,瓦屋皆有声。 久之乃曰:会么? 众无语。 先生复曰:此章释名如是! 如是! 第二编 正说分第一章 统说《中庸》第一节 总论梁太子昭明者,开《金刚般若波罗密多经》为三十二分,识者悲之,谓妄割先圣伟范宏言,身陷地狱,名讥大雅。 今先生割裂经义,开此十章,明知故犯邪? 抑别有绍承而启未来邪? 胡不远咎,自毁如此? 先生曰:余早晚入地狱也。 问者大惑。 曰:会么? 进云:不会。 先生曰:昔赵州谂云:我不入地狱,阿谁教化汝? 比来与若说玄说妙说短说长,义已违乎胜谛,形固囚于情牢。 昭明死入地狱,余今生困愁城。 非仅余也,先圣后圣,无不共萦此苦。 盖至高、至妙、难行、难信之法,初欲演之,非语言能诠、意识能缘。 继欲缄口而众生长劫沉沦,爱河莫度,大径不游。 故仲尼兴余欲无言之叹。 至若释迦掩室摩竭,净名缄口毗耶,《楞严》曰真非真恐泥,我常不开演,皆此义也。 然则终不说乎? 此固不可。 于焉开方便,示权宜,横说竖说,以说说,以不说说。 右之左之,前这之后之,上下之,总以奖策,或诱掖行人履乎中庸而已。 既履也,是法可,非法亦可,开此经为十章、三十三章可,千章或一字一章、不立一章均无不可。 不然,饶汝鞭笞三藏,驰骋五车,痴狂外边走也。 何有于当人邪? 今以十章说《中庸》,此而曰统,义固尚乎斯也。 第二节 经文{朱注|第一章}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 可离,非道也。 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 故君子慎其独也。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 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 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一、释字天 《说文》颠也。 至高无上。 从一大。 他前切。 朱注曰: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 今注曰轫始而上之谓天。 命 《说文》使也。 从口从令。 眉病切。 朱注曰命化令也。 今注曰不能违赵之谓命。 之 《说文》出也。 象屾过屮枝茎益大,有所之,一者地也。 止而切。 朱注无释。 今注曰出荡十方而无碍之谓之。 谓 《说文》报也。 从言胃声。 于贵切。 朱注无正释。 今注曰尚其所指而语人之谓谓。 性 《说文》人之阳气,性善者也。 从心生声。 息正切。 朱注曰性即理也。 今注曰空有无之谓性。 显 《说文》头明饰也。 从页显声,呼典切。 朱注曰明,显也。 今注曰无处不见曰显。 微 《说文》隐行也。 从(微左部)(微右部)声。 无非切。 朱注曰微,细事也。 今注曰无处能见曰微。 慎 《说文》谨也。 从心,真声。 时刃切。 朱注曰戒惧而谨也。 今注曰勿忽而不苟曰慎。 独 《说文》犬相得而斗也。 从犬蜀声。 羊为群,犬为独也。 徒谷切。 注曰独者,人所不知而已所独知之地也。 今注曰灵光独耀,迥脱根尘曰独。 致 《说文》送诣也。 从[故-古]从至。 陟利切。 朱注曰致,推而极之也。 今注曰至也,言至于此而证入中庸也。 二、通义天,轫始而上之谓天。 释氏缘生之说曰:诸法不自生,不他生,不共生,不无因生缘生。 此说统万有,偕诸义。 取以释此甚偕。 何也? 盖有此缘而轫始,上者天也,下者地也,中者人也。 权此土而立之假名也。 而,者,谓此土立名,并同化、非同化、人物也。 不然,色界、诸天、天人谓上,无色界为天,己色界、下欲界不名曰天,岂通义乎? 故曰轫始而上之谓天。 故此而字为不可忽。 命,不能违越之谓命。 如轫始为晴,无论自他,不得名阴。 轫始而阴,无论自他,不得名晴。 故曰不能违。 又不得谓晴后即阴,阴后即晴。 且正晴时无阴,正阴时无晴也。 故曰:不能越。 有轫始而上曰天。 天,上也,颠也。 此上此颠,即现示此晴此阴最初一现者。 此一现也,在无知之现示者,不能违越,非晴非阴,亦犹领受彼现示者,不能违越非晴非阴也。 故曰不能违越。 成此不违不越,权称曰命。 之出荡十方而无碍曰之。 谓轫始而上而命则此之也。 出荡十方而无碍,入则纤毫而不留,使无此之,则彼晴彼阴从何而命而显邪? 临济玄曰:东涌则西没,南涌则北没,中涌则边没,边涌则中没。 故曰出荡十方而无碍曰之。 谓,尚其所指之谓谓。 盖自尚其所欲言而及他也。 性,非语言能诠、意识能缘。 今曰空有无之谓性,盖方便而言也。 《说文》人之阳气,性善者也,朱注性即理也,两义皆悖。 必曰人之阳气性善,然则人之阴气性恶,非性欤? 必曰性即理,然则非理非性欤? 是此性狭而不遍也,讵知阴阳相乘而化育成,善恶相乘而社会成? 故无一事理而不备善恶,即无一事理而不该阴阳。 合阴阳善恶,则无所谓事理也。 执一事理而曰全,众盲摸象,讵达者之言乎? 然则合阴阳善恶,曰理曰事即性乎? 曰非。 舍阴阳善恶曰事,曰理即性乎? 曰:非。 然则必如何而曰性? 古哲于斯各封己说,必欲诠真,宁逾踰亲证? 若然,亲证当依何陟? 孟子曰性善,荀子曰性恶,告子,孟子之徒也,反其师说曰性无善无不善。 等斯说也,皆远宗乎孔子者也,考《论语》子贡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矣。 夫子贡者,亲炙于圣门,且不可得而闻,余也孰得而闻? 又,既不可得而闻,然则此不可得而闻者,为已闻? 为未闻? 若曰已闻,云胡不闻? 若曰未闻,知此不可得而闻者为已闻为未闻亦可怀也。 又,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检《论语》之记问孝、问政、问礼、问为邦,皆有问乃答。 今则不叩而鸣,自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何邪? 讵知希有之法不说不可,欲说无从。 虽颜、曾之徒尚不能兴一问,况游、夏乎? 今兹去圣已遥,行人内失自修之勤,外无师友之勖,困妙义于字里行间,昧胜行于人欲天理,曰得中庸的旨,孔孟薪传,真缘木求鱼,痴人说梦,自欺欺人矣! 讵不惑哉! 讵不惑哉! 昔余以此义叩一老宿。 宿曰:此理至明。 人性与人性相近,与狗性相远。 狗性与狗性相近,与人性相远。 近者,亲也﹔远者,疏也。 余曰:止! 止! 且不问习,人与人性相近也,商臣弒父,五公子争立,乃至夫妇、朋友互相攻贼者,何邪? 与狗性相远也,人见狗必致狗死,狗见人必致人死。 斯世界者,不尽人必尽狗。 云何狗有饲养于人,人不必尽杀其狗者,何邪? 宿大窘。 曰:若言伊何? 余曰:此理至明,实无当人摹拟处。 若穿凿太玄,傅会过异,则去道愈远,滞而难通矣。 夫远近乃相对而立,无近不表远,无远不立近也,相乃连介之说,片面不言相。 性者,习之体﹔习者,性之用。 无体不表习,无习不见体也。 性当体即是,对习而言,故曰近﹔习对境乃有,于性而言,故曰远。 宿闻语未卒,色然而喜,起而语曰:旨哉! 旨哉! 希有之论也。 得自何书? 传自何人? 余曰:非因师得,不以书通。 每日但虔参一个话头,敬念千声佛号而已。 宿闻语已,凝神久之。 乃怫然曰:我已投孔子,不再佞释迦 。 余曰:若不尔者,许先生穷劫不识孔子。 何也? 不会性相近、习相远矣。 清之季,华阳谢先生者,以傅大士偈闻余曰:空手把锄头,步行骑牯牛。 人走桥上过、桥流水不流,杜顺大士偈曰益州牛吃草,嘉州马腹胀。 天下觅医人,灸猪左膊上,余闻大诧,立斥其僻且咎具愚,引孔子攻乎异端,不语怪力乱神 等说折之谢故笑而不言,三台张先生梦余者,闻之让曰:闻忠言而逆。 岂开士之行乎? 乃授余以《金刚般若波罗密经》。 余三十服官,四十反政。 既反政己,暮究朝参。 民二十七年夏,张先生梦余弃世,固已二十年也。 忽于成都春熙路遇谢先生,谢神形清逸,怡然自伟。 余喜而握其手曰:比来如何? 谢曰:潜心净宗。 余曰:若然念佛,进程现为如何? 谢曰:余正念时无念,无念时却念。 余曰:果尔,得念佛三昧也。 谢曰:不敢。 又二年,复遇于成都之春熙路,相邀品茗。 余固知其未至也,复申问如前,谢答亦如前。 余曰:若然,还往生否? 谢曰:当然往生。 余怫然而怒,且诘曰:无念已得法身,而念法身已起用。 无念而念,念而无念,法身即起用,起用即法身。 当人当下,即显净土。 且能接引众生来生汝土也。 今曰往,往何处? 又曰生,生何土? 襄者足下曾以傅大士、杜顺大士法身颂示余,今云云无念而念,是已得法身。 既得法身,此颂当明。 即请足下为余通说彼二颂者意果何在? 谢大沮。 余曰:若此不会,今为足下寻个注脚。 唐之中叶,有尊宿者曾于此偈注云:太行山上云蒸饭,佛殿阶前狗矢天。 剎竿颠上煎锤子,三个胡孙夜簸钱,其义云何? 谢闻已,窘如前。 余又曰:若此不会,再与足下寻一注脚。 曹山寂读此颂已,曰:我意不欲如是道,门弟子请别作之。 其词曰:渠本不是我,我本不是渠。 渠无我即死,我无渠即余。 渠如我是佛,我如渠即驴。 不食空王俸,何假雁传书。 我说横身唱,君看背上毛。 乍如谣白雪,犹恐是巴歌。 其义复为如何? 谢又窘如前。 余曰:不但足下会他不得,纵饶把这一切玄言妙语会得透顶透底,还是法身边事,犹未透得法身向上事。 谢曰:然则法身向上事为何? 余曰:余言轻,不足信汝。 今再以古德言章开若之惑。 北宋之末,有一尊宿曰张无尽者,见皓布[衣+昆]举大士此颂。 皓亦曰:斯颂也,只颂得法身边事,而法身向上事则颂不得也。 无尽曰:请师颂。 皓遂应声而颂曰:昨夜雨滂亨,打倒葡萄棚。 知事普请,行者人力,拄的拄,撑的撑,撑撑拄拄到天明,依旧可怜生。 当人果于上之一切葛藤了得清清澈澈,而不作了与不了想,庶几无念而念,念而无念。 不然,自欺欺人也。 谢闻语已,窘不自胜,愤不自胜,而喜不自胜。 实时礼而诘曰:然则比如何而可? 余曰:毋躁! 毋躁! 足下既念佛也,仍然把一句佛号,朝斯夕斯、行时坐时直下念去,一朝念到无可念处,取不得,舍不得,忽然转身摸着自己鼻孔,或此方报尽生彼方净土,花开见佛,悟无生已。 然后洞彻今说,滴滴转珠字,字字吐玉,与三世诸佛一口同音。 一切圣贤无二无别,实又一句也用不着,而一字也未说也。 谢闻说已,欢喜踊跃,色然赞曰:希有哉! 此论也,开我未闻。 法身者,性也。 某老宿不信而难入,谢先生信而入也。 未至斯二先生者,皆今人也。 至于古人,二祖断臂,云门损脚,佛灯封衾,性之难注如此! 今曰空有无之谓性,义安在? 义安在? 权语也。 一切有情、无情、曰事、曰理,未轫始前固不可状、不可名、不可评也。 不可状、不可名、不可评,不得言有。 如上晴阴喻,未轫始前不可言晴、或新晴、久晴、晴善、晴不善等。 阴喻同。 故曰非有。 有情、无情、曰事、曰理,既轫始后实可状、实可名、实可评也。 实可状、实可名。 实可评,不得言无。 如上晴阴喻,轫始后不可言现晴、现阴、无晴、无阴。 立名与评例同上说,故曰非无。 正有时非实有。 若实有,有即不坏。 晴则总晴,阴则总阴。 今不尔者,故曰正有时非实有,因无故有。 古德所谓言有时纤毫不立也。 正无时非实无。 若实无者,无即不有。 若有则不名无。 若然,无则总无,而世无若晴若阴之状,况名与评邪? 故曰正无时非实无,因有故无。 先哲所谓言无时遍界不藏也。 总上之说,法尔如幻。 安立权名曰空,有无之谓性。 行人如实了知,如实证知,释曰见性,老曰自然、耶曰识主,回曰真宰,孔曰中庸矣。 证实相,了生死,得大涅槃,上趣乎三藐三菩提也。 此实语者,如语者,不妄语异语者。 行人苟不自疑,当下即入,不依他得,不从师授,不因己灵,一切圆成也。 曰修性,曰修命,曰坎离,龙虎,三还九转,犀然而妖异自见矣。 不然,斯脱网而无日,泛归舟以何年? 昔永嘉觉虑行人不能决择,丝路无从也,乃大声疾呼曰证实相,无人法,剎那消却阿鼻业。 若将妄语诳众生,愿遭拨舌尘沙劫,千载下犹耳提面命也。 吾人倘不甘暴弃,必自思自反,自怒自谴而涕满襟,而泣滂沱矣。 曰亲证者,必依此而陟,讵他异哉? 次以五释统说全章经文。 (一)释天命之谓性至谓教广言天即性,命即性,之即性,谓即性,一切世间、非世间、遍空有、穷三际,何一而非性? 必曰天命之谓性,此一性字而曰性,不可矣。 若此一性字乃曰性,余不得曰性,性碍也,狭也,岂中庸博厚、高远、攸久、生物不测之义乎? 以约言,不但此一性字也无,而无亦无。 不然,下文曰隐、曰微,义当何释? 有一滴可睹,一粒可数者,其得谓之隐与微乎? 夫广与约,固非性,然亦非离广与约而别有也。 盖有非是有,因无而有。 无非是无,因有而无。 故曰空有无之谓性。 性即道,非离性而别有道也,率字与上文之字义。 又循也,谓循此性而出即道也。 整理此道以示,令其择乎中庸。 孔曰入德,释曰见性,修道之谓教也。 圣人立言,明显如此,宁有盲者说常、说异、说坎、说离,如是妄计邪? (二)释道也者至不闻虑行人向外驰求,舍心别觅,计外有也。 开其说曰道也者,不可须爽离。 可离,非道以救之。 既不驰求向外,或执无言、无说、无声、无臭,而潜念无为计内无也,乃申其义曰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以启之。 行人如无如是等过,圣人之言从何而立? 中庸之名宁居此世? 果于此一觑觑破也,所谓入德、所谓见性、所谓允执厥中、所谓曾子之唯、子路之拱,一 时瓦解冰消。 昧者执何者为胜法劣法,何者为道,何者为教邪? (三)释莫见乎隐至独也不住内外,而虑其任运闲闲,执一切不计为自然、为解脱、为乐天也。 乃指的途,示彼显径曰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无处不见曰显,无处能见曰微,若然,显微现隐,一派圆成。 何事而非事? 何事而是事? 任运固闲闲,不任运讵不闲闲邪? 君子慎独,独也者,非屋漏自勖、暗室自律,凝神静坐、百需仰人如三家村中土地也。 果尔,福必折尽,自救不了,矧曰以道自教教人邪? 独者何? 灵光独耀、迥脱根尘矣。 若曰笃恭暗室,无惭屋漏,此小知细行未脱拘系,安知大象所游,大智所诣,有超然于言相之外者邪? 该中庸之大义,续诸圣之心灯,必俟君子。 (四)释喜怒哀乐之未发至达道也行者沦空有、囿显微、泥内外、执一而不得乎中,或居中而忘于一也,当下专拈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何等亲切! 何等现成! 又虑执喜怒未发为中,发为不中、中节为和、不中节为不和而失圆也,复以体用明之,令行者无时、无事、无地皆能证乎中庸。 故曰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本者,中也、体也﹔和者,庸也、用也、达道也。 体用之义如上释。 (五)释致中至育焉天地位,万物育,中之至亦和之至也。 耀全章之统旨,立万世之极规,行人即此乃证中庸,宗门下客曰大事了毕矣。 不然,统谓不至。 故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天地位,万物育,乃法尔圆成,非他与,非师授,非求得,非江湖下士所谓取坎填离、乾坤大转、阴阳大交、炼精化气、炼气化种、炼神还虚及修性、修命之一切光影、一切空有。 一切玄妙等境界也。 此法尔圆成者,中亦育,和亦育、不中不和亦无不育﹔中亦位,和亦位,不中不和亦无不位。 臻此,孔子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距也,华严之理无碍。 事无碍、理事无碍、事事无碍者也。 然此一路,不趋己入,非假方便,亦无渐顿,不因师授,不以己求,宁有趋而不入者乎? 苟不臻此,葛藤极多。 古德云枯木岩前歧路多,非上上根人不至。 何也? 彼上上根者,不尝一裔脔而自足,不护己短而轻人,诚求师友,虔修胜行,不底于成势必不已。 上上根者,亦非别有他长也。 第三节 拈提宋侍郎张九成者,号无垢居士,未第时,慕杨文公、吕微仲之学。 谒宝印明,叩入道之要。 明曰:此事惟念念不舍,久久纯熟,时节到来,自然证入。 复举柏树子话令时时提撕。 一夕如厕(先生曰:古人用功何等精进! 如厕犹勤,余可知也。)正提柏树子话,闻蛙声,释然契入。 述偈曰:春天月夜一声蛙,惊破乾坤共一家。 正恁么时谁会得,岭头脚痛有玄沙。 旋谒大慧杲于径山,与冯济川辈议及格物。 大慧杲曰:公祇知格物,不知物格。 (先生曰:晴天霹雳,见缝插针。)张茫然。 大慧杲大笑。 张曰:师能开谕否? 杲曰:小说载唐人有与安禄山谋叛者,其人先为阆守,有画像在焉。 明皇幸蜀见之,怒令侍臣以剑掣其首。 时阆守在陕西,首忽落。 张闻举,顿领微旨。 题其轩曰:子韶格物,昙晦物格。 欲识一贯,两个五百。 (先生曰:若要识真学孔者么? 只这是。 你看他出格人物何等气慨! 不拘一墟,不瞒己,不瞒人,必要澈头澈尾,打穿后壁。)又以临济四料拣叩曰:此甚议论? 大慧杲曰:公之见解,只要入佛,不可入魔,安得不从料拣中去邪? 遂举克符问临济至人、境两俱夺,不觉欣然。 杲曰:余则不然。 张曰:师意如何? 师曰打破蔡州城,杀却吴元济。 张于言下得大自在,尝曰:某了末后大事实在径山老人处。 (先生曰这回不是梦,真个到庐山。 又曰:是谁说的?)其甥于宪音侍张次,张令拜径山杲。 宪曰:素不拜僧。 张令扣以法要。 宪遂举《中庸》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以问。 杲曰:凡人既不知本命元神下落处,又要牵好人入火坑。 如何圣贤于打头一着不凿破? 宪曰:吾师能凿否? 大慧杲曰:天命之谓性,便是清净法身﹔率性之谓道,便是圆满报身﹔修道之谓教,便是千百亿化身。 言已,张顾宪曰:于拜何辞? 先生曰:三身具,释氏之学,天地之道尽也。 孔、老、耶、回、百家之学亦尽矣。 瞎汉! 瞎汉! 孔子何曾要汝取坎填离、作一切大背圣道、惊奇欺俗等说,曰修性、曰修命、阴阳大转。 神存黄庭、气还虚府邪? 大慧杲亦何曾教汝取坎填离、修性命为得法化报邪? 此不明,害必巨,所谓因地不真,果遭迂曲。 今皓首穷研毕生不至者,囿乎此也。 可叹! 可叹! 张无垢,儒老也,潜心内籍,必臻于至,此之谓善学儒。 大慧杲,释者也。 于儒家者言,精透如彼,此之谓善学释。 岂陋者画地自封、同舟较胡越、一室论长短邪? 故曰大象不游于兔径,大智不拘于小节。 第二章 赞美中庸第一节 总论朱子谓其下十章,盖子思引孔子之言以终此章{天命章}之意,义失偕,何也? 十章外余章者,非引孔子之言欤? 子曰无忧,子曰舜其大孝等,何邪? 必曰非释此章之意,然此余章者,何不列于他经如《论语》等,而必归此篇,又何邪? 此固例也。 至次言存养省察之要,终言圣神功化之极,盖欲学者于此反求诸身而自得之,以去外诱之私,而充其本然之善等,义虽近是。 然亦为初机者说也。 若曰升乎堂寝,益滋其病。 何也? 外诱之私,与本然之善相对为二,非本经其为物不二义也。 又去外诱之私是增,充内有之善是减。 不增何去? 不减何充? 有增有减,岂本经不动而信,不言而成之义乎? 况曰反求诸身而自得,即有自得,必非无得。 既非无得,必是有得。 若是有得,岂无为义乎? 故余是其说为接导初机之是,非是其所是也。 初机者不是此德胡入? 已入者苟是此业何至? 朱子一代硕儒,语失圆透,义远精工若此,盖其所治,乃言前荐得,句下精通,非彻证乎中庸者欤! 风穴沿曰:设使言前荐得,犹为滞壳迷封。 纵饶句下精通,未免触途狂见。 故余不惜口业而揭如上说。 甚矣,立言之难,不亦甚乎? 此诸圣在未说前而欲缄口也。 余以十章说是经,首立统说,次言赞美,盖因立此之统,故有继统之赞,讵得已乎? 黄叶枯桐,原无实义。 然则赞何赞? 美何美? 久之,先生以手示一圆相曰:古德云:不可毁,不可赞,体若虚空无涯岸。 大千沙界海中沤,六道四生如梦幻。 第二节 经文{朱注第二章}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 {朱注第三章}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 一、释字反 《说文》:覆也。 从又(厂之简体字)。 反形。 府远切。 今注曰逆对方之事理曰反。 时 《说文》:四时也。 从日寺声。 市之切。 今注曰表过、未、现之假程曰时。 忌 《说文》:憎恶也。 从心己声。 渠记切。 今注曰外愧于行曰忌。 惮 《说文》:忌难也。 从心单声。 一曰难也。 徒案切。 今注曰内愧于心曰惮。 至 《说文》:鸟飞从高下至地也。 从一。 一犹地也。 象形。 不上去而至下来也。 脂利切。 今注曰极十方而无往曰至。 二、通义仲尼子曰者,子,孔子,仲尼其字。 曰子思重其说而证其人以信示乎他也。 无征则不信,不信则民弗从。 民也者,用于政,人民也趣乎中庸,行人也。 人民不信,政必失﹔行人不信,述此中庸者无的而放矢,岂子思之意乎? 故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 孔子至人也,犹曰宪章文武。 释曰世尊,皆重其说而定于一尊,以信示来兹矣。 不然,于自为不重,于人为轻法,皆过也。 后释同后,故不释。 有君子中庸,有小人中庸。 君子必反小人中庸,小人必反君子中庸。 故曰逆对方之谓反。 无论事理,法尔然也。 此君子者,非曰在位如诗彼君子兮等,谓彻证乎中庸者,君子也。 既彻证也,虽无位,亦君子。 反之,在位亦小人。 春仁、夏荣、秋杀、冬藏,四时之代谢,君子中庸也。 故曰圣人者,与四时合其序,天地合其仁. 曰仁、曰荣,而曰中庸﹔曰杀、曰藏则反是。 曰杀、曰藏而曰中庸,曰仁、曰荣又反是,岂君子行四时之化,履中庸之道哉? 君子内无所蕴,外无所诱,当仁而仁,当杀而杀,宜荣则荣宜藏则藏,而此宜此当,丝忽不居,故曰时中又曰无中。 盖就其用言曰时,即其体说曰无。 无实时,时即无。 有时用无实时,有时用时即无,有时时无两用,有时无两不用。 此君子之胜行,中庸之至德矣。 小人反是。 曰仁、曰荣放而逸,检于心、鉴于行,罔知忌惮,其至宋襄公、陈仲子之俦也。 曰杀、曰藏肆而恣,天变不畏、人言不恤。 其弊商臣、盗跖之流也。 故曰无忌惮。 无忌惮者,谓行人未彻证乎中庸也。 若曰已证,忌惮中庸,不忌惮亦中庸,忌惮不忌惮无一而非中庸。 故曰中庸其至矣。 惟其至,行人望而难即,习不能起。 故曰民鲜能久,讵知是法无闲,无闲者。 久之至德也。 此鲜能,非君子能能,小人不能。 盖君于无能可能,故曰:鲜。 小人有能不能,故曰鲜,中庸其至矣乎? 民鲜能久﹔义固尚乎斯。 若曰中庸之至德,而人而民鲜能者,抑亦久也。 岂通义哉! 陋甚矣! 第三节 拈提大耳三藏到京,云得他心通,帝命忠国师验之。 师曰:汝得他心通邪? 对曰:不敢。 师曰:汝道老僧即今在什么处? 曰:和尚是一国之师,何得却去西川看竞渡。 良久再问,曰:和尚是一国之师,何得却在天津桥上看弄猢狲。 师良久,复问曰:汝道老僧只今在什么处? 藏罔测。 (先生曰:实见实见,即见即见,真见真见。)师叱曰:这野狐精! 他心通在什么处? 藏无对。 举已。 (先生曰:只如大耳三藏,是不会无对,会了无对,若在此下得一语,许你亲说《中庸》,亲听《中庸》。)又僧问赵州曰:大耳三藏第三度不见国师,未审国师在什么处? 州云:在三藏鼻孔上。 僧后问玄沙云:既在鼻孔上,为什么不见? 沙云:只为大近。 又白云端云:国师若在三藏鼻头上,有甚难见? 殊不知国师在三藏眼睛上。 (先生曰:当人倘于这几则话言上下得一转语,亲亲切切,不蔓不枝,许你亲说《中庸》,亲听《中庸》。)众复无对。 (先生曰:今天说的呀)又昔者僧问嵩山峻曰:如何是修善行人? 峻曰:担枷带锁。 曰:如何是作恶行人? 峻曰:修禅入定。 曰:某甲浅机,请师直指。 峻曰:汝问我恶,恶不从善﹔汝问我善,善不从恶。 僧良久,峻曰:会么? 曰:不会,峻曰:恶人无善念,善人无恶心。 所以道善恶如浮云,俱无起灭处。 其僧大悟于言下。 后破灶堕闻举,赞曰:此子会尽诸法无生。 先生曰:试问诸法无生,从何处会? 且不说尽。 既无处会,赞来,赞来,若云赞他不得,大法无灵﹔如云赞得,龟毛千尺。 然则毕竟如何? 先生以目顾视大众,良久乃曰:流水不会怀昨日,桃花依旧到春时。 下座。 第三章 难行中庸第一节 总论千里基于步始,万行肇自机先。 上之二章,由统而赞。 行人虽未税驾,然扬鞭之概固已潜于念初也。 师友激之,环境袭之,于焉决择,乃裹糇粮而古道绝行人,芳草斜阳,马蹄每乱素丝,歧路达者犹迷。 在未启行前,放荡西东,回车不辔,固忽而易之也。 乃者进不可,退不可,不进不退、上下左右均不可。 望前途之茫茫,眇己躬之孑孑。 徘徊去取,遂生四难。 一、发心之难,二。 尚友之难,三、依师之难,四、不自瞒难。 一、发心之难,厥有三支:始难、识难、一难也。 (一)始难行人无始驰求向外,背本逐末,熟径难忘,欲回车别觅新途,改趋如揽逆舟,不苟安而闲闲、心纷而悬悬者,百不一睹也。 今日策其心于坦道,轨其行于中庸,即此回心而为极难。 何也? 望渺渺而惊远,神怆怆以慑危。 故曰始难。 (二)识难既回心已,宁有千里无波之逝水? 亦无一行不阻之坦途。 前境稍违,自心不牧。 不希奇异,便困平常,希奇异则阴阳、丹道,越理悖行,万流竞射,一德无归。 极其弊,黄巾、白莲、蛊祓、巫觋也。 困平常,则囿心一隅,所谓坐在黑山鬼窖者也。 既罹斯咎,百药难辛。 此之二过,乃行人忽而失照,遂尔百异千奇,古德曰一翳在目,空花乱飞。 故曰识难。 (三)一难无上二支之过,一行斯尚,万派不羁,此为至难。 《书》曰咸有一德,孔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赵州问台山路,婆子曰:蓦直去,一行之楷则也。 故世无不笃行之君子,亦无不二三其德之小人。 笃行者,一行也。 故曰一难。 有上三支如是之难,曰发心之难。 二、尚友之难,亦有三支:知难、交难,笃难也。 (一)知难无友则我行斯独,有过无攻也。 子夏之贤,犹咎独居﹔夏禹大圣,尚拜昌言。 倘使雪峰而不取证于岩头,慧南而不切激于文悦,宁有最后一段风流韵事乎? 友于当人,重于丘岳矣,然人海茫茫,谁标达哲? 纵欲友直,吾其谁从? 故曰知难也。 (二)交难既知也,人不我与,或与也而交道不终。 遗金割席,见弃高明。 交难也。 (三)笃难仲尼曰以文会友,以友辅仁,文者,彰内心之之德也。 有此内心之德,乃沛外有之文。 既有外有之文,斯感辅仁之友。 不然,群居终日,言不及义,而囿我于邪行,安我于乱德矣。 唐之黄檗者,行乞洛京。 有一妪出荆扉,间顾而语曰:太无厌生。 檗曰:汝犹未施,责我无厌,何邪? 妪笑而掩扉。 檗大异,进而与语,多所发药。 临去,妪复语之曰:可速往南昌,见马大师去。 又,丹霞天然者,初业儒,将入长安应举。 有禅者曰:仁者何往? 丹霞曰:长安选官去。 禅者曰:选官何如选佛? 丹霞曰:选佛当往何所? 禅者曰:今江西马大师出世,是选佛之场。 仁者可速往。 黄檗、丹霞,果于是行了彻大事。 之二者,以文会友之显例也。 倘黄檗、丹霞无内蕴之德,失外彰之文,彼一妇人、彼一禅者,非有杯酒之接,一日之雅也,宁有如是之激勉邪? 不然,天下人皆激而之南昌也。 岂理事哉? 经曰笃躬而天下平,笃躬者,笃内蕴之德彰外有之文也。 若然,天下犹平,况交友乎? 讵知行人日酖习染,昧而不觉,移山犹易,笃躬至难。 故曰笃难。 有上三支如是之难,曰交友之难。 三、依师之难,亦有三:一值明师难,二启自信难,三会合时难。 (一)值明师难我眼本正,因师故邪。 今古同慨也。 学人本无欣异趋奇,纯然一幅净纸,而师家无实证,一一相似而言,糅杂而谈。 问东则对东,问西则对西,为据实之谈﹔问东则以西对,问西则以东对,为超方之说。 狐媚学人,亲瞒自己,末法时代,亲证者少,和会者多。 一犬吠虚,千猱哇实,所谓久竹生青宁,青宁生程,天下翕然从风,众盲藐焉归化,虽有独立特行之圣哲,悯众生愚痴,以张慧魔外,恣逞而然犀,亦不可能。 何也? 君不见乎达摩仰毒、师子断头乎? 故曰值明师难。 择师具眼,古哲多途。 今略以左之二事决择之。 1.品行高洁、戒律精严者﹔2.不以法缚人、理陷人、无得无授者。 (二)启自信难既值明师,昧于决择,疑而不信,或信而不专。 圆悟懃犹舍五祖演而之金山,黄龙南因石霜圆乃登南岳,故密乘事师,示有仪轨,盖启自信而信人,信人即所以自信也。 (三)会合时难知明师也,地分南北,事互穷通,趋庭不易,负笈维艰,所以牛头切思四祖,黄檗谒错马师。 故曰会合时难。 统此三支,曰依师之难。 四、不自瞒难,亦有三,一被己瞒﹔二被他瞒﹔三总不被一切瞒瞒。 (一)被己瞒者行人自曰一切法尽空有,穷三际,总不外此一心。 此心者,我也。 若无此心,则一切种种从何而立? 既有此立,非我何立? 我立有我,我当不坏。 今不尔者,修命之说灼焉而炽,则滥觞乎阴阳、丹道、解幻、蛊巫,故曰被己瞒。 (二)被他瞒者知心非有,心非有者,然实有有。 今既有有,有实因他而有。 于是乎炼神还虚之说炽也。 故曰被他瞒。 (三)总不被一切瞒瞒者己无上之如是等过,认空有一切皆空,执以为是,曰不受一切瞒。 于是放荡形外,莫驭环中,置国家于不顾,弃父兄而如遗。 身陷险过浪不知非,故曰总不被一切瞒。 总以上三支为不自瞒难。 行人果于上之数者,穷研而精讨,则立此难行中庸为有意、为无意、为何意,不剖而析也。 第二节 经文{朱注第四章}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 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 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 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 人莫不饮食也。 鲜能知味也。 {朱注第五章}道其不行矣夫! 一、释字行 《说文》: 人之步趋也,从ㄔ从(行右部)。 户庚切。 今注曰反止曰行。 明 《说文》:照也。 从月从[四字内加ㄇ]。 武兵切。 [四字内加ㄇ]者,窗牖丽廔闿。 明,象形,古文明从日。 今注曰破暗曰明。 二、通义道,中庸之至道。 当人一切事理、非一切事理明而适,行而适,无过不及也。 不行则天地闭、贤明隐﹔不明则天地晦、贤明遁。 贤明者,所以开明天地、式范万流也。 反止曰行。 今曰不行,则反行即止。 破暗曰明。 今曰不明,则破明即暗。 若然,则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夫夫妇妇、上上下下,咸失其适。 讵中庸之道邪? 记曰天下昏昏,黯然失钧,责固肩乎贤明也。 而智、而愚、而贤、不肖,不曰过,即曰不及。 愚者固愚而不及,非知﹔贤者又越而过之,亦愚,不肖者,固不及而非贤,彼贤而过之者,亦不肖也。 一十五双,宁有轩轾? 夫过、不及而失驭乎中庸,无过、不及即趣乎中庸也。 至简至易,宁逾于斯? 曰行、曰难,无乃冤乎? 既趣入也,过亦中庸,不及亦中庸,不过不及、亦过亦及皆中庸。 贤亦中庸,愚亦中庸,不肖与智无不中庸。 以之京于国则大,齐于家则治,用于民则亲,律于己则逸,柔远人、怀诸候、来百工,无一事而不宜,无一行而不迈。 所谓繁兴大用,孔于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也。 下文之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如是已举、未举,一切必得等,不假他求,一时具足,而当人昧不肯趋,习不欲趋,奋不能趋,以至易而形至难搁如是胜行,而不知趋,枉陷沉沦,虚荣生死,真自饮自食而不知其味也。 故曰难行。 人固无不饮且食者,既饮且食也,叩以味,非不知,然其所以为味者,则昏昏而罔言也。 一时不中则失和,一时不和则非中。 不中不和,乖戾斯激。 人固无一日不履乎中庸也,既履也,叩其道,非不知,然其所以为道者,则昧昧而忘言也。 此至简至易,而行者蹀躞难趣。 故子思引孔子之言曰道其不行矣乎,启难行之永叹,兴未学之跻齐。 故曰难行。 必曰游乎通径,义固在乎当仁。 第三节 拈提问曰:此中庸者,千圣之心灯,不思而得,无为而成,当体即是,不假修治,无乃过易欤? 先生曰:唯,唯,过易! 过易! 或诘曰:古德千里趋诚,殊方决择。 有周克殷,《洪范》 犹惜传于箕子﹔永嘉入道,妙谛尚趣证乎卢公。 况十五志学,七十从心,警枕封衾,铭心断臂者,更 无论也。 无乃过难欤? 先生曰:唯,唯,过难! 过难! 诘者又曰:曾子之唯,了在一贯﹔于路之拱,闻于时哉。 一唯即得,一拱斯通。 此亦何得? 既无所得,斯亦何难? 又武王受命,经称曰:末﹔宝掌闻玄,年已逾耋。 彼二至人,尤难如此! 实已非易。 故曰有缘者得,无心者通。 无乃非难非易欤? 先生曰:唯,唯,非难非易。 如是数问数答,总如前式。 海众罔知所寄,默然无语。 先生亦肃然在座。 久之,乃朗吟曰:鹧鸪啼了又鸣鹒,先到黄鹂四五声。 毕竟惜春情未已,强扶筇杖为他行。 吟已,问曰:会么? 众云:不会。 先生曰:从古及今,不知谁人能会? 复曰:此章权名难行,盖由统而赞,既赞思行,因行知难,行人当然过程。 然师家亦感诲人之匪易也。 曰君子、曰小人、曰贤智、曰愚不肖,一切病一切非病,彻底剖陈,通体揭出,而病源贼薮要不外过、不及也。 若曰过量人,一闻便悟,一举斯通。 借摇扇于江外,假活语于楼中。 抑亦钝根阿师,况取语口头,闻玄纸上邪? 唐之中叶,有庞公蕴者,庵中独坐。 蓦地云:难,难,难,十石油麻树上摊。 庞婆接声云﹕易,易,易,百草头上祖师意。 其女灵照复曰:也不难,也不易,饥来吃饭困来睡。 彼一家者唱和如此。 迄宋,有妙喜老人者,圆悟勤入室之骄子也,而于此三则话言,下了一个注脚云:此三人同行不同步,同得不同失。 若以心意识博量卜度,非独不见三人落着处,十二时中亦自昧却本地风光,不见本来面目,未免被难易不难易牵挽,不得自在。 欲得自在,将此三人道的作一句看。 妙喜已是拖泥带水下注脚也。 云云,汝等诸人若云将此三人道的作一句看,或作道理会,或作无义路解,不但孤负三人,并且埋没妙喜,又自把己置向镬汤烈火中也。 然则毕竟如何? 久之,顾视大众曰:千圣不知何处去,倚天长剑逼人寒。 下座。 第四章 践履中庸第一节 总论迢迢前路,踽踽行人。 回车既辔,险阻斯兴,叱驭悲途,今古同慨也。 不行则归思莫偿,即行而道阻难通。 此三世贤哲又以难行能行而践履于中庸也。 故次难行而曰践履。 行人届此许曰入德。 倘默默计玄妙之理,津津执贤圣之言,不曰入德,聿云造业。 业有二途,曰黑曰白,白喻善,黑喻恶,此又造黑业者也。 或曰此谓恶业可乎? 曰可。 盖谓其滞理沈玄,塞却悟门,穷劫而不得证乎中庸,以善因而遭恶果也,宁曰践履乎中庸? 宁曰入德? 儒曰入德者,约宗下而言初机也。 初机于此,略有三病:一、决择力薄,二、安住力薄,三、精进力薄。 一、决择力薄。 行人流而忘返,今返知难,知难犯难,犯难无难。 程子曰:用力之久,一旦豁然。 既豁然已,乃曰入德。 然此入也,实有多途。 释曰八万四千法门,门门可入。 今约而言,安立为三:(一)就体三月不违仁,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莫由也己,如是等等,就体而消。 悉曰就体,楷范极多,兹涉其略。 古德曰:就体消停得力迟。 盖谓其滞体而难脱落,不能别行一路也。 (二)从缘山梁雌雉子曰:时哉! 时哉! 子路拱之。 又灵源见桃花而悟本,香岩击翠竹以明心,从缘也。 古德曰:从缘得力者强。 盖谓其直切契证而远乎情缘意度也。 (三)文字依先圣教言,如理而知,如实而行。 或观或止,以戒以诚,丕说诠乎已言,幽理彰于未着,曰从文字。 古德云:从文字得力者弱。 盖幽虽显著,理难澈忘矣。 约开三支,豁然则一,然一豁然而登极地,千古其难,大都半途而滞。 经曰一切圣贤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也。 临济三玄、曹洞五位、沩仰圆相、云门顾鉴咦等,纷然而兴、要皆锻炼学人透顶透底而到末后。 不然,三藏十二部。 孔、老诸经、耶、回、百家之说,从何安立? 皆废词也。 悟既囿乎浅深,见固别于近远。 远而卑近,近又难远。 如是交攻,离娄失觅于骊珠,盲人任驰乎瞎马。 故曰决择力薄。 二、安住力弱。 行人无上支之过也,彻见人 我不二、物我不二、法我不二,而落在无事甲里,习不能拔,或任性奔驰,中行不趋,黄龙慧南曾于若辈悯而下一大拶曰:何不无事令有事,有事令无事,所谓净佛国土,成就众生。 又此言安住者,不以有住而住,不以无住而住,应如是住,而学人昧不能住,故曰安住力薄。 三、精进力薄。 无上二支之过也,取不得,舍不得,用力不得,不用力复不得,颜渊曰:既竭吾才,又竭我力。 行人企此,每况任运,讵知才有所重便有所轻,轻重交攻,去道愈远。 古哲警之曰有佛处不可住,无佛处即走过。 又船子诚诫夹山会曰:汝后当藏身处莫踪迹,莫踪迹处莫藏身。 咨尔多士曰:谁跻此? 故曰精进力薄。 总上三支,初机之通病,末法之共难。 若曰掇明珠于发髻,度金针于绣师,宁舍乎是? 宁忽乎是? 第二节 经文{朱注第六章}子曰:舜其大知也与? 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 {朱注第七章} 子曰:人皆曰子知,驱而纳诸舌罟护、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 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朱注第八章}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朱注第九章} 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朱注第十章} 子路问强。 子曰:南方之强与? 北方之强与? 抑而强与? 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 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 中立而不倚,强哉矫! 国有道,不变塞焉。 强哉矫! 国无道,至死不变。 强哉矫! 一、释字迩 《说文》:近也。 儿氏切。 纳 《说文》: 丝湿纳纳也。 奴荅切。 按:纳古作内。 《说文》:内,入也。 从门。 自外而入也。 择 《说文》:柬选也。 丈伯切。 强 通疆。 《说文》:弓有力也。 巨良切。 今注曰胜进貌,远乎弱也。 而 朱注曰:而,汝也。 革 《说文》:兽皮治去其毛。 革更之象,古核切。 朱注曰革,甲冑之属。 矫 《说文》:揉箭箝也。 居天切。 朱注曰矫,强貌。 《诗》曰矫矫虎臣是也。 二、通义(一)舜其大智全章至德盛业,当下完成,实非他异,亦非自庸。 行人每昧昧外求﹔不然,戚戚而内计也,以故转觅转远,转计转非。 子思悯之,举孔子之称舜曰云云。 迩言恐泥,察之则远患﹔幽理难通,问之则达全,即践履中庸也。 两端者,善恶、是非等也。 执善恶、是非以用于人,善者善之,不以远于我而恶其善﹔恶者恶之,不以远于我而善其恶,即践履中庸也。 人情恶直喜谀,隐其恶而扬其善,使恶者内惩,善者外勖,亦践履中庸也。 斯义也,人人能知,人人能行,而人人知而不行。 舜固知而行者矣,孔子赞之曰大智,智固如斯也,岂有他哉? 必曰烧丹汞、修性命、书符竞异而曰践履、曰用中、曰胜业、大德惑矣。 又知者,慧也。 大知者,大慧也。 通此释之,三藐三菩提,孔子之中庸也。 其易践、易履如此! 而昧者不履。 即履也,不至。 惜哉! 惜哉! 然此践履,此亦有二:一君子之中庸,二小人之中庸。 君子之中庸者,执两用中,隐恶扬善,好问察迩,终日践之履之。 影来镜里,风过长空,一丝朕兆不留,半忽迹相无着,所谓超乎事理也。 小人之中庸者,亦执两用中,隐恶扬善,好问察迩,终日践之履之,而终日践、终日履,所谓囿乎事理也。 君子、小人之践履中庸也,名一而迹异。 然迹虽异而践履实又不二。 (二)人皆曰予知全章上知不知。 今曰余知,余必不知。 何也? 驱我而纳于罟擭、陷阱中,我莫之避,知欤? 决择乎中庸,我不能期月守,知欤? 然则必如何而可? 上以舜例,如上大知云云,下以回明,如下一善云云,即远乎罟擭、陷阱也。 夫大知者,大慧也。 一善者,胜行也。 大知不知,胜行无行。 凡圣非居,善恶寍系? 凡圣、善恶且不居,系在罟护擭如观火,居陷阱若游园也。 不然,虽以天下荣、四海奉,而形囚利域。 志困名场,尽善不善,皆罟擭陷阱也。 大慧、一善者,中庸之一体而异名耳。 是履乎中庸,罟擭、陷阱即天堂﹔不履乎中庸,而天堂即罟擭、陷阱矣。 (三)回之为人也全章闻一知十,人中龙象,入德班头也。 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 拳拳者,奉持义,弗失则久而能守义。 久而能守,本经不息则久义。 程子曰:用力之久,一旦豁然贯通﹔古德所谓生路转熟,熟路转生,自然契证矣。 行人十百而无一契,病正反此。 (四)天下国家可均全章均天下,辞爵禄,蹈白刃,诚难能也。 果一策心,夷、齐弃国,之推自焚,成仁取义,于是乎在。 此中庸者,即之不可,离之更乖。 趣志莫策,识心岂缘? 故曰中庸不可能。 然亦有二义:一,小人之中庸,未入德者也,去取皆违,无一能是,故曰不可能﹔二,君子之中庸,已入德者也,去取皆中,无一不是。 既无不是,何一非庸? 果尔,可能且无,况不可能邪? 故曰不可能。 若曰是中庸者不可能,或必可能,或可能不能、不能可能等,理则滞于二边,事固惑于三际。 岂孔子之心灯、子思之薪授乎? (五)子路问强全章强,胜进貌,远乎弱,以释氏六度言,则情进也。 此支明践履的轨,示精进上行,子思引子路之问,揭孔子之酬,启行人之向。 曰南方之强、北方之强,抑而强者,而,汝也,即子路,即行人也。 强行虽三,而胜进则一。 要之以时、以地而立名。 非以名而有时、有地也。 昧者释此三强有优有劣,有取有舍,碍甚矣! 倘优南而劣北,从而取舍其强,则临阵校军,无衽金革之厉行、死不厌之激气,大敌何摧? 升平何至? 曰和而不流,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固善也。 不御之,极其弊,必宋襄之仁、建文之义,讵中庸之胜行乎? 余二义,释推及之。 当人果能游刃乎三强,行超乎一尚,践履之至,亦中庸之至也。 第三节 拈提三千威仪,八万细行,释家者言;威仪三百,礼仪三千,孔氏之说。 《论语》曰: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 行有余力,则以学文等一切名言、胜义,一一践履乎? 曰不践履,禽兽也。 且孝行如羊、义行如雁、仁行如象、侠行如黄鹞子者,比比焉,可以人而不如禽兽乎? 曰必践履乎如是三千、如是八万、如是出则、如是入则、如是行、如是学,是劳形摇心,终日毕生困而不申,讵曰得天、乐天、任天者邪? 中庸之至道、孔氏之胜行,或不如是也。 先生闻已,久之,顾视大众,众无语。 乃曰:孔夫子说的在下位,不获夫上,民不可得治也。 语已,诘众。 众复茫然。 先生复以手击案有声,曰:荐取。 众仍无语。 乃曰:昔径山杲答赵师重书云:当人不见德山有言:汝但无事于心,无心于事,自然虚而灵、寂而妙。 若毫端许言之本末者,皆为自欺。 何故? 毫厘系念,三途业因,瞥尔情生万劫羁锁。 圣名凡号,尽是虚声。 殊相劣形,皆为幻色。 汝欲求之,得无累乎? 及其厌也,又成大患。 所以释迦老子在法华会上只度得八岁女孩,华严会上只度得个妙龄童子,涅槃会上只度得个市井屠儿。 看他三个成佛的样子,又何曾向外取证、辛勤修学来? 佛亦只言我今为汝保任此事终不虚也,只说为他保任而已,且不说有法可传,令汝向外驰求,然后成佛。 幸有如此体格,何故不信? 苟能直下信得及,不向外驰求,亦不于心内取证,则二六时中,随处解脱。 何以故? 既不向外驰求,则内心寂静﹔又不于内心取证,则外境幽闲。 故四祖云:境缘无好丑,好丑起于心。 心若不强名,妄情从何起? 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 当知内心外境,只是一事,切忌作两般看。 记得沩山和尚问仰山曰:妙净明心,子作么会? ,仰山云:山河大地、日月星辰。 沩山云:汝只得其事。 仰山云:和尚适来问什么? 沩山曰:妙净明心。 仰山曰:唤作事得么? 沩山曰:如是。 如是。 我把这一则古文,长长短短摘来作第四章践履中庸的拈提,当欤? 非欤? 诸仁者试道看。 若言当。 事隔释孔﹔若言不当,又看作两般。 众复无语。 先生曰:富嫌千口少,贫恨一身多。 下座。 发布时间:2025-09-20 14:51:24 来源:生食主义 链接:https://www.shengshizhuyi.com/article/3470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