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程叔彪:无门直指 第七十节 宗师接引 内容: 第七十节 宗师接引六祖一日唤门人法海志诚法远神会智常智通志彻志道法珍法如等曰:汝等不同余人,吾灭度後,各为一方师,吾今教汝说法不失本宗。 先须举三科法门,动用三十六对。 出没即离两边。 说一切法,莫离自性。 忽有人问汝法,出语尽双,皆取对法。 来去相因,究竟二法尽除,更无去处。 三科法门者,阴界入也。 阴是五阴,色受想行识是也。 入是十二入。 外六尘,色声香味触法,内六门,眼耳鼻舌身意是也。 界是十八界,六尘六门六识是也。 自性能含万法,名含藏识。 若起思量,即是转识,生六识,出六门,如是一十八界,皆从自性起用。 自陆若邪,起十八邪。 自性若正,起十八正。 含恶用即众生用,善用即佛用。 用由何等? 由自性有对法。 外对,无情五对:天与地对。 日与月对。 明与暗对。 阴与阳对。 水与火对。 此是五对也。 法相语言十二对:语与法对。 有与无对。 有色与无色对。 有相与无相对。 有漏与无漏对。 色与空对。 动与静对。 清与浊对。 凡与圣对。 僧与俗对。 老与少对。 大与小对。 此是十二对也。 自性起用十九对:长与短对。 邪与正对。 痴与慧对。 愚与智对。 乱与定对。 慈与毒对。 戒与非对。 直与曲对。 实与虚对。 险与平对。 烦恼与菩提对。 常与无常对。 悲与害对。 喜与嗔对。 舍与悭对。 进与退对。 生与灭对。 法身与色身对。 化身与报身对。 此是十九对也。 此三十六对法,若解用,即道贯一切经法,出入即离两边,自性动用。 共人言语,『外于相离相,内于空离空,若全着相,即是邪见。 若全执空,即长无明。』执空之人,有谤经直言不用文字,既云:不用文字,人亦不合语言,只此语言,便是文字之相。 又云:直道不立文字,即此不立两字,亦是文字,见人所说,便即谤他,言着文字。 汝等须知,自迷犹可,又谤佛经,不要谤经,罪障无数。 若着相於外,而作法求真,或广立道场,说有无之过患,如是之人,累劫不可见性。 但听依法修行。 又莫百物不思,而於道性窒碍。 若听说不修,令人反生邪念,但依法修行,无住相法施。 汝等若悟,依此说,依此用,依此行,依此作,即不失本宗。 若有人问汝义,问有将无对,问无将有对,问凡以圣对,问圣以凡对,二道相因,生中道义,汝一问一对,余问一依此作,即不失理也。 设有人问:何名为暗? 答曰:明是因,暗是缘。 明没即暗。 以明显暗,以暗显明,来去相因,成中道义。 余问悉皆如此。 汝等於後传法。 依此迭相教授,勿失宗旨。 赵州上堂曰:此事的的。 没量大人出这裏不得。 老僧到沩山,一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沩曰:与我将床子来! 『若是宗师,须以本分事接人始得。』时有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州曰:庭前柏树子。 曰:和尚莫将境示人? 州曰:我不将境示人。 曰:如何祖师西来意? 州曰:庭前柏树子。 又问:如何是赵州主人公? 州曰:田库奴。 又问:如何是学人自己? 州曰:还见庭前柏树子麽? 又:州曾示众曰:老僧此间,即以本分事接人,若教老僧随伊根机接人,自有三乘十二分教接他了也。 若是不会,是谁过欤! 已後遇着作家汉,也道老僧不辜负他,但有人问:『以本分事接人。』汾阳曰:夫说法者,须具十智同真。 若不具十智同真,邪正不辨,缁素不分。 不能与人天为眼目,决断是非。 如鸟飞空而折翼,如箭射的而断弦。 弦断故射的不中,翼折故空不可飞。 弦壮翼牢,空的俱彻。 作麽生是十智同真? 与诸上座点出。 (一)同一质。 (二)同大事。 (三)总同参。 (四)同真智。 (五)同徧普。 (六)同具足。 (七)同得失。 (八)同生杀。 (九)同音吼。 (十)同得入。 又曰:与什麽人同得入? 与阿谁同音吼? 作麽生是同生杀? 甚麽物同得失? 阿那个同具足? 是甚麽同徧普? 何人同真智? 孰能总同参? 那个同大事? 何物同一质? 有点得出的麽? 点得出者,不吝慈悲。 点不出来,未有参学眼在! 切须辨取。 要识是非,面目现在。 不可久立,珍重! 僧问:如何是(一)同一质? 曰:绵州附子汉州姜。 如何是(二)同大事? 曰:火官头上风车子。 如何是(三)总同参? 曰:万象森罗齐稽首。 如何是(四)同真智? 曰:鬼家活计。 如何是(五)同徧普? 曰:石头土块。 如何是(六)同具足? 曰:乞儿箩易满。 如何是(七)同得失? 曰:披毛戴角,衔铁负鞍。 如何是(八)同生杀? 曰:放汝命通汝气。 如何是(九)同音吼? 曰:驴鸣犬吠启圆通。 如何是(十)同得入? 曰:且居门外。 又问:与甚麽人同得入? 曰:鬼争漆桶。 与谁同音吼? 曰:风吹石臼念摩诃。 作麽生同生杀? 曰:猛虎入羊群。 甚麽物同得失? 曰:牛头没,马头回。 阿那个同具足? 曰:上座更欠个甚麽? 是甚麽同徧普? 曰:狸奴白牯放毫光。 何人同真智? 曰:认着依然还不是。 孰与总同参? 曰:识得木上座也未。 那个同大事? 曰:穿过骷髅。 何物同一质? 曰:含元殿裏问长安。 寂音颂曰:『十智同真面目全,於中一智是根源。 若人欲见汾阳老,擘破三玄作两边。』妙喜曰:汾阳老子末後若无个面目现在,一场败阙。 虽然如是,未免丧我儿孙。 喝一喝。 颂曰:『兔角龟毛眼裏栽,铁山当面势崔嵬。 东西南北无门入,旷劫无明当下灰。』法眼曰:心地法门者,参学之根本也。 心地者何耶? 如来大觉性也。 由无始来一念颠倒,认物为己,贪欲炽盛,流浪生死。 祖师哀悯,心即单传,不历阶级,顿超凡圣。 只令自悟,永断疑根。 近代之人,多所慢易。 丛林虽入,懒於参求。 纵或留心,不择宗匠。 邪师过谬,同失指归。 未了根尘,辄有邪解。 入他魔界,全丧正因。 但知急务住持,滥称知识,且贵虚名在世,宁论袭恶於身。 不唯聋瞽後人,抑亦凋弊风教。 登法王高广之坐,宁卧铁床,受纯陀最後之供,乍领铜汁。 大须战怵,无宜自安。 夫欲举唱宗乘提纲法要,若不知於血脉,皆是妄称异端。 其间有先唱後提,抑扬教法,顿锉机锋,祖令当施,生杀在自手。 或壁立千仞,水泄不通。 或暂许放行,随波逐浪。 如王按剑,贵得自由。 作用在於临时,纵夺由於管带。 波腾岳立,电转风驰。 多见不量己力,剽窃人言,但知放而不知收,虽有生而无杀,奴郎不辨,真伪不分,玷渎古人,埋没宗旨。 人人向意根下卜度,个个於阴界裏推求。 直饶瞬目扬眉,早是一时验了。 『盖祖佛之宗,具理具事,事依理立,理假事明,理事相资,还同自足。 若有事而无理,则滞泥不通。 若有理而无事,则汗漫无归。 欲其不二,贵有圆融。』知识要其指路,朋友贵其切磋。 如不经淘汰,臆断古今,则何异未学剑而强舞太阿! 得毋伤手之患耶? 法眼又曰:更有一般上座,自己东西犹未知向。 这边那边,东听西听,说得少许,以为胸襟。 乃为他人注解,将为自己眼目。 上座! 总似这个行脚,自赚亦乃赚他。 奉劝诸上座,且明取道眼好些子。 粥饭智慧不足可恃,若是世间造作,种种非违之事,入地狱犹有劫数,且有出期。 『若是错与他人开眼目,陷在地狱,冥冥长夜,无有出期,莫将为等闲。』玄沙示众曰:『诸方老宿,尽道接物利生。 忽遇三种病人来,作麽生接? 患盲者,拈槌竖拂,他又不见。 患聋者,语言三昧,他又不闻。 患哑者,教伊说,又说不得。 且作麽生接? 若接此人不得,佛法无灵验。 时有僧出曰:三种病人还许学人说道理也无? 沙曰:许。 僧便珍重而出。 沙曰:不是不是!』(玄沙对雪峰云:打破镜子相见。 及明镜来时如何? 峰曰:胡汉俱隐。 玄沙对此语云:老和尚脚跟犹未点地在。 又:玄沙对灵云见桃花而开悟。 犹言未在! )法眼曰:『我当时见罗汉琛举此僧语,僧便珍重而出。 便会此三种病人话。』云居锡曰:『只如此僧会不会? 若道:会。 玄沙又道:不是。 若道:不会,法眼为甚麽道:我因此僧语,便会三种病人。』又:罗汉琛向玄沙问道:『桂琛现有眼耳口,和尚作麽生接?』沙曰:『惭愧!』便归方丈。 後有僧请益云门。 门云:汝礼拜着。 僧礼拜起,门以拄杖桎,僧退后。 门曰:汝不是患盲。 复唤近前来,僧近前,门曰:汝不是患聋。 门乃曰:还会么? 僧曰:不会。 门曰:汝不是患哑。 僧於是有省。 妙喜曰:『这僧虽悟去。 只悟得云门禅。 若是玄沙禅。 更买草鞋始得。』(玄沙用nagstiue。 云门用Being。 )玄沙三种病人语,透过云门六不收。 雪窦举此(公案)便喝曰:这盲聋瘖哑汉,若不是云门,驴年去! 如今有的或拈槌竖拂,他又不管。 教伊近前,他又不前,问会麽? 他又不应。 诸方还奈何得麽? 雪窦又颂曰:『盲聋瘖哑,杳绝机宜,天上天下,堪笑堪悲。 离娄不辨正色,师旷岂识玄丝? 争如独坐虚窓下,叶落花开自有时。』复云:还会也无? 无孔铁槌。 佛果曰:且莫作盲聋瘖哑会好。 满眼不视色,满耳不闻声。 文殊常触目,观音塞耳根。 到这裏,眼见如盲相似,耳闻如聋相似,方能与玄沙意不争多。 雪窦谓:『盲聋瘖哑,杳绝机宜,是尽你见与不见,闻与不闻,说与不说,一时与你扫却了也。』直得盲聋瘖哑见解,机宜计较,一时杳绝,总用不着。 这个向上事,可谓:『真盲聋瘖哑,无机无宜。』天上天下,堪笑堪悲。 笑是哑却不哑,聋却不聋。 悲是不盲却盲,不聋却聋。 离娄虽明却瞎,师旷虽聪却聋。 争如我独坐虚窗之下,叶落花开自有时。 『到此境界,见似不见,闻似不闻,说似不说,饥好吃饭,困则打眠,任他叶落花开,都扫荡了也。』又:佛果另曾道:『忽若无眼作麽生见? 无耳作麽生闻? 无口作麽生说? 无心作麽生鉴? 若向个裏拨转得一綫道,便与古佛同参。』佛果又举五祖演上堂云:『一人会得说不得,一人不会却说得。 二人若来参,如何辨得他? 若辨这二人不得,管取为人解粘去缚不得在,若辨得,才见入门,我便着草鞋,向你肚裏走几遭也。 犹自不省,讨什么碗? 出去! 且莫作盲聋瘖哑会好!』白云端示众曰:佛身充满於法界。 普现一切群生前。 随缘赴感靡不周。 而常处此菩提座。 大众! 作麽生说个随缘赴感的道理? 只於一弹指间,尽大地含生根机,一时应得周足,而未尝动着一毫头,便且唤作随缘赴感,而常处此座? 只如山僧此者受法华请,相次与大众相别,去宿松县裏开堂了,方归院去。 且道:还离此座也无? 若道:离,则世谛流布。 若道:不离,作麽生见得个不离的事? 莫是无边刹境,自他不隔於毫端,十世古今,始终不离於当念麽? 又莫是一切无心,一时自遍麽? 若恁麽,正是掉棒打月。 『到这裏,直须自悟始得。 悟後更须遇人始得。 (乾矢橛,麻三斤。 )你道:既悟了便休,又何必更须遇人? 若悟了遇人的,当垂手方便之时。 着着自有出身之路,不瞎却学者眼。 若只悟得个萝卜头禅的,不唯瞎却学者眼,兼自己动口,便先自伤锋犯手。 须知悟了遇人者,向十字街头与人相逢,却在千峰顶上与人握手。 千峰顶上相逢,却在十字街头与人握手。』所以,山僧有颂云:『他人住处我不住,他人行处我不行,不是与人难共住,大都缁素要分明。』山僧此者临行,解开布袋头,一时撒在诸人面前了也。 有眼者莫错怪好! 珍重! (天人师毕竟天人师! )佛果曰:近来诸方尽成窠臼。 五祖下我与佛鉴佛眼三人结社参禅。 如今早见逗漏出来。 佛鉴下有一种作狗子叫鹁鸠鸣,取笑人。 佛眼下,有一种觑灯笼露柱,指东画西,如眼见鬼一般。 我这裏且无这两般病。 大慧曰:『击石火,闪电光。 引得无限人弄业识。 举了,便会了,岂不是佛法大窠窟。』果不觉吐舌。 乃云:休管他,我只契证为期,若不契证,断不放过。 慧曰:『契证即得。 第恐只恁麽传将去,举了便悟了。 硬主张击石火,闪电光。 业识茫茫,未有了日。』果深肯之。 後来大慧杲禅师曾示人曰:『既已承当个事,须卓卓地做,教彻头彻尾。 以平昔实证实悟的一着子,端居丈室。 如担百二十斤担子,从独木桥上过,脚蹉手跌,则和自家性命不可保。 况复与人抽钉拔楔,救济他人耶? !』古德云:此事如八十翁翁入场屋,岂是儿戏? !又:古德云:我若一向举扬宗教,法堂前草深一丈,须请人看院始得。 岩头每云:『向未屙以前一觑,便眼卓卓地。 晏国师,不跨石门句。 睦州,现成公案三十棒。 汾阳,无业莫妄想。 鲁祖,凡见僧入门,便转身面壁而坐。 为人时,当不昧这般体裁。 方不失从上宗旨耳。』大慧又曰:『今时有一种剃头外道,自眼不明,只管教人死獦狙地休去歇去。 若如此休歇,到千佛出世,也休歇不得,转使心头迷闷耳。 又:教人随缘管带,忘情默照,照来照去,带来带去,转加迷闷,无有了期。 又:教人是事莫管,但只恁麽歇去,歇得来情念不生,到恁麽时,不是冥然无知,直是惺惺历历。 这般的更是毒害,瞎却人眼。 又:教人管带,此是守目前鉴觉,而生解者。 教人硬休去歇去,此是守忘怀空寂,而生解者。 歇到无觉无知,如土木瓦石相似,当恁麽时,不是冥然无知,又是错认方便解缚语,而生解者。 教人随缘照顾,莫教恶觉现前,这个又是认着髑髅情识,而生解者。 教人但放旷任其自在,莫管生心动念,念起念灭,本无实体,若执为实,则生死心生矣! 这个又是守自然体为究竟法,而生解者。 如上诸病,非干学人之事,皆由瞎眼宗师错指示耳。』又:大慧示众曰:『古人道:大智无分别。 大用无理事。 如月印千江,似波随水。 且那个是无分别的大智? 那个是无理事的大用? 莫是问一答十,辨泻悬河,是大智麽? 莫是粗言及细语,皆归第一义,掀倒禅床,喝散大众,搁腮赠掌,拂袖便行,拟议思量,劈口便[祝/土]之类,是大用麽? 若作这般见解,莫道我是衲僧,便做他衲僧门下提破草鞋挈骨董袋的奴子也未得在。 善知识! 实证实悟而大法未明,为人时,未免以自证自悟处指似人,瞎却人眼。 况无证悟,学语之流,瞎人眼不在言也。 此事大难,没量大人到这裏,无插足处。 你小根无知魔子辈,如何敢造次开大口? 你试静处坐地微细揣摩,你方寸裏还实到不疑之地也未? 若实未到,我却赏你,放得过,把得定,不受人走作,这般的唤作地狱滓。 你诸人决欲继绍此个门风,直须心境一如,方有少分相应。』寿圣曰:月半前用鈎,月半後用锥。 僧便问:正当月半时如何? 圣曰:泥牛踏破澄潭月。 天童拈曰:两头得用,寿圣作家,直下忘功,是谁体得? 放行也,互换尊宾,把定也,不留朕迹,还有体得的麽? 玉女夜抛俊,织锦於西舍。 又:云门示众曰:十五日以前,即不问,十五日以后,道将一句来! 自云:日日是好日。 天童拈曰:属虎人本命,属猴人相冲。 石门聪曰:十五日以前,诸佛生,十五日以後,诸佛灭。 十五日以前,诸佛生,你不得离我这裏,若离我这裏,我有鈎鈎你。 十五日以後,诸佛灭,你不得住我这裏,若住我这裏,我有锥锥你。 且道:正当十五日,用鈎即是? 用锥即是? 遂颂曰:正当十五日,鈎锥一时息,更拟问如何,回头又日出。 云门道:云门即不然,十五日以前,诸佛本不曾生。 十五日以後,诸佛本不曾灭。 十五日以前,你若离我这裏,我也不用鈎鈎你,一任横担拄杖,紧悄草鞋。 十五日以後,你若住我这裏,我也不用锥锥你,一任拗折拄杖,高挂鉢囊。 且道:正当十五日,合作麽生? 乃曰:十五日前後,鈎锥徒尔为,今朝十五日,正好用鈎锥。 且作麽生用? 路逢死蛇莫打杀,没底篮子盛将归。 高峰曰:今人负一知半解,所以,不能了彻此事者,病在甚麽处? 只为坐在不疑之地。 自谓:千七百则公案,不消一喝,坐却曲录床子,及乎被参徒下一喝,则不能辨其邪正! 往往一句来,一句去,如小儿相扑,伎俩相角,盖是从前莽卤故也。 『直须参到大彻之地,亲见亲证,明得差别智,方能勘辨得人,方能杀活得人。』此是折脚铛中饭的工夫做到,未易以口舌争胜负也。 『假如两人从门外来,未见其面,同时下一喝,且道:那一个有眼? 那一个无眼? 那一个深? 那一个浅? 还辨得出麽?』永觉曰:古之为师者,但苦其钳锤,巧其逼拶,使慕道之士,不识不知,而其情自激,其神自奋。 果敢直前,有欲罢不能之意。 由是忽然撞着,而大事毕矣! 又云:『参禅,诚有堕於邪僻或坐在半途者,此则贵得宗匠接引,非学人所能自救矣。』仰山归沩山省觐。 沩问:子既称善知识,争辨得诸方来者,知有不知有,有师承无师承,是义学是玄学,子试说看? 仰曰:慧寂有验处,但见僧来,便竖起拂子问伊,诸方还说这个不说? 又曰:这个且置。 诸方老宿,意作麽生? 沩叹曰:此是从上宗门中爪牙。 泐潭月与黄龙南同坐夏积翠。 潭以经论有声,仰山伟常侍坐,听其谈论。 因读《小释迦传》。 曰:『韦尚书问仰山:寂公禅师寻常如何接人? 寂云:僧来必问来为何事? 答:来亲近。 又问:还见老僧否? 答:见。 又问:老僧何似驴? 僧未有酬者。 韦云:若言见,争奈驴。 若言不见,今礼觐谁? 以此故难答。 寂云:『无人如尚书辨析者耳。』潭称善。 韦亦以为然。 龙独曰:『沩仰宗旨不到今者,病在此耳。』雪窦举古曰:眼裏着沙不得,耳裏着水不得。 忽若有个汉,信得及把得住,不受人瞒,佛祖言教是什么热椀鸣声,便请高挂鉢囊,抝折拄杖,管取一员无事道人。 又曰:眼裏着得须弥山,耳裏着得大海水,一般受人商量。 佛祖言教,如龙得水,如虎靠山,却须挑起鉢囊,横担拄杖,亦是一员无事道人。 复曰:恁麽也不得,不恁麽也不得,然後没交涉。 又是一员无事道人。 三员无事道人中,要选一人为师。 圆悟勤曰:『打叠前後,教成一片,方见雪窦拈古。 你若随这三个不唧[口*留]汉。 赚杀一生人去! 却作麽生! 汝等诸人各各讨一条活路始得。』永嘉少习经论,精天台止观法门。 因看《维摩诘经》,发明心地。 偶玄策大师相访,与剧谈。 出言暗合诸祖,策问:仁者得法师谁? 嘉曰:我听方等经论,各有师承,後於《维摩诘经》,悟佛心宗。 未有证明者。 策曰:威音王以前即得。 威音王以後无师自悟,尽是天然外道。 嘉曰:愿仁者为我证据。 策曰:我言轻,曹溪有六祖大师。 四方云集,并是受法者。 若去,则与偕行。 嘉遂与策同到六祖。 嘉绕六祖三匝,振锡而立,祖曰:『夫沙门者,具三千威仪,八万细行,大德自何方来,生大我慢?』嘉曰:『生死事大,无常迅速。』祖曰:『何不体取无生。 了无速乎?』嘉曰:『体本无生,了无迟速。』祖曰:『如是如是。』嘉方具威仪礼拜。 须臾告辞。 祖曰:『返太速乎!』曰:『本自非动,岂有速耶? !』祖曰:『谁知非动?』曰:『仁者自生分别。』祖曰:『汝甚得无生之意。』曰:『无生岂有意耶?』祖曰:『无意谁当分别?』曰:『分别亦非意。』祖曰:『善哉!』後来密云悟曰:『策师自悟外道语。 医三种病:(一)自谓悟,实未悟,必师点破,方免自赚,(自己骗自己。 )(二)自非不悟,余惑未尽。 不经师锻炼,不彻源底。 (三)自非不悟,不依真师,不识为人的旨,不堪为,则未免丧我儿孙!』(解脱长者:六祖曰:『自悟者,不假外求,若一向执谓须他善知识,望得解脱者,无有是处。 何以故? 自心内有知识自悟。』亦不可不知。 )又:《决疑集》曰:『三种善知识,入门各异,见道不同,或从经教中有悟者。 或宿有般若力故,不参禅而悟者。 或有参禅勇猛工夫未久而悟者。 此三种善知识,必不能开发初机之人微细工夫处,若提向上宗乘接上上根器则可,中下之机难以栖泊。』又:《华严经》:法慧菩萨谓:『[初发心住菩萨已有所闻法,即自开解,不由他教。』(所以宗镜录》载:问:『此宗所悟,还有师否? 称:此是自觉圣智。 无师智自然智之所证处,不从他悟。 自证之时,法从心现,不从外来。 故无师契,而能自得阿耨菩提。』)《禅门锻炼说》载:省发一也。 然机下透脱与冷地触发,其功用迥然不同,冷地参究者,(就体消停得力迟。 )不得善知识钳锤移换,每十年二十年,不得省发,即或暗地点胸点肋,至两刃交锋,即出手不得。 机下透脱者,(逢缘荐取相应捷。 )其偷心必死,疑根必尽,解路必绝,至险崖机下,转处得力,而游刃有余。 是故从上古锥,论悟道者,必贵乎机下也。 马祖百丈,黄檗临济,以至汾阳慈明,东山圆悟大慧诸老,皆大机大用,电闪雷奔,不可近傍,一槌一[祝/土],一捱拶,一回换。 命根顿断,正眼洞明,大龙大象,云兴雾拥,宗门斯鼎盛矣! 至元代以後,列祖锻炼之法不行,止贵死坐冷禅,寒灰枯木,古庙香炉,冷湫湫地,不动不摇,以为得力。 反诋诸祖机用,以为门庭施设。 黜五家纲宗为奇名异相,牢笼学者,而宗风遂大坏矣。 是故夺人夺境夺法,临济七事不明,左咬右咬,咬去咬住。 岩头活法不谙,则必不能当机移换。 其法既失,有请益者,只有开示死话头。 令其灰心冷坐,相率入枯木堂,习不语禅。 (高峰妙禅师大意谓:我未尝兀坐参禅,而是行住坐卧,处处时时在参『万法归一,一归何处?』及後参『无梦无想时,主人在那裏?』话,客僧推枕落地,击破高峰虚空。 )妙喜呵为默照邪禅者,反室中秘授以为至宝。 传至明叶,此教盛行,由是走禅门者,类以枯坐之久暂,叙工夫之胜劣。 提着悟字,如呼父名,如犯国禁,而参禅一法,遂为葬送人根之地矣。 幸天童悟和尚以一棒辟其门庭,而奋大机用。 三峰藏和尚以七事行其锻炼,而究极纲宗。 本师灵隐礼和尚复以五家妙密多方通变而广被群机。 由是料拣照用宾主回换之法,复见於世,而宗门日月赫然中兴矣。 『盖学家参禅不得洞悟,病有多端,有扦格而不前者。 有廉纤而不断者。 有死衔话头而不起疑情者。 有沉坐冷灰而竟当本分者。 有认扬眉瞬目为全提者。 有执二目半句为了彻者。 有穿凿公案为博通者。 有卜度纲宗为究竟者。 有一切铲抹为向上者。 有不上机境为独脱者。 有以古今公案为分外枝节者。 有以最後牢关为强移换人者。 总因不经师匠,不得真悟。 不透纲宗,偏知异见,举起千差。』所贵善知识者,因病与药,看孔下针。 如郢人削垩,运斤成风。 如庖丁解牛,披却导窍。 一机之下,一句之间,能令学人枷锁顿脱,心眼洞开。 其法在于善用回换。 回换不一,有法战之回换,有室中之回换,有回换之回换,有不回换之回换。 法战回换者,众中逼拶,学人出语,有隙即攻,有瑕即击,能返掷者,更加以追踪之句。 死拟下者,即示以活人之刀。 转辘辘,活卓卓,务令学人无处立脚。 即与断命根不难矣! 室中回换者,学人或明前而不能明後。 或道头而不知道尾。 或箭欲离弦,但须一拨。 或泉将出窦,止在一通。 长老不妨令其再问,或化一语而即悟。 或更一字而廓然。 此神仙国手而最为奇巧者也。 回换之回换者,佛性谁无? 别曰:谁有? 而其僧即悟。 入门逢弥勒? 出门见达摩? 别曰:入门逢甚麽? 出门见阿谁? 而其僧亦悟。 乃至胡张三? 黑李四? 昨日是? 今日不是? 等,此回换之回换也。 不回换之回换者,如何是曹溪一滴水? 答:是曹溪一滴水。 丙丁童子来求火。 无云生岭上,有月落波心等。 但重举一转,而前人即彻。 此虽不回换而亦回换也。 善知识者,於是诸法,如水蜩,如弄火,如贯虱,发之而必应,用之而无滞者。 何耶? 曰:『以能用纲宗而以活机接人故也。 得纲宗。 则料拣熟而回换得行。 手精眼快,明辨来风。 一任旋乾转坤,移星换斗,向上牢关,可令人人透脱。』止重本体禅,而不谙纲宗,则前人一机一境,横拈竖弄,死守胶盆,长老无道以回换,则药汞银禅,得以假鸡偷关竟过,而悟不彻头矣。 夫回换固难关,至斩破重关,开人眼目,非鹘眼龙睛,具弄大旗手脚者不能。 则难之尤难也。 当机冲突,观乎时节,非其时,则博浪之椎,不宜举也。 伏兵击杀,贵乎险隘,不当隘,则马陵之弩,不宜发也。 欲得斩关之诀,其功存乎逼拶,其奥在乎回换,而其力则又系乎开导而策发。 『不开导,则行路或歧。 不策发,则纵火不旺。 不逼拶,则心智不绝。 不回换,则贼情不穷。 四法不尽,而求人之喷地省悟。 火未到而索饭,果未熟而求脱。 虽负大名之长老,具大器之学家,唯机教不叩,两相辜负而已。』『是故善锻炼者,心不厌细,功不厌繁,事不厌周,法不厌备。』长老同众坐香,今日如是开导,明日如是策发,则路头必正,而火力旺矣。 随众径行,今日如是逼拶,明日如是回换,则心智必绝,而贼情穷矣。 至於旺而加旺,穷而更穷,而所谓:鹘眼龙晴杀活刀剑者,可得而用矣。 有英年奇隽,意气虽盛强,而参情日浅,活而未能死者,法当用杀。 有号称老参,工夫虽沉着,而灰冷成病,执而不能化者,法当用活。 应杀而用活,薄处揭破,其禅不真,往往易於承虚接响。 应活而用杀,翠人灰灭,病在膏肓,不应更於披枷带锁。 方其未悟也,用杀者,常十之九。 用活者,此十之一。 所以,杀易施而活难用也。 然而,又有杀活齐行者,斯何人哉! 盖有擎头戴角具佛刚骨,负龙够胆异姿,而气宇如王者。 才见如此人来,则罗网欲宽,擒拿欲大,机穽欲密,鈎锥欲辣。 敲骨打髓,捱至百尺竿头,痛剳深锥,渐到悬崖撒手。 张弩力满,止在发机。 遇贼隘途,不容眨眼。 当斯时也,更无事策发,无庸回换,直须以杀活圣箭,迅雷一击,紧峭言句,顶门一剳,桶底自脱,命根立断矣。 此犹推人於万丈之崖,而不能停也。 转圆石於千仞之上,而不可留也。 亦如金针之拨转瞳神,而立使光明也。 岂不异矣哉? 马祖之接水潦。 睦州之接云门。 大愚之接临济。 岩头之接雪峰。 船子之接夹山。 汾阳之接慈明。 慈明之接黄龙。 大慧之接教忠西禅。 非用此道耶? !僧从定州和尚会裏。 (定州和尚名石藏,北宗秀师下三世。 )来到乌臼。 (乌臼,马祖嗣。 )乌臼问:定州法道,何似这裏? 僧曰:不别。 臼曰:若不别,更转彼中去。 便打。 僧曰:棒头有眼,不得草草打人。 (佛果赞为却是狮子儿。 )臼曰:今日打着一个也。 又打三下。 僧便出去。 臼曰:屈棒原来有人吃在! 僧转身曰:争奈杓柄在和尚手裏。 臼曰:汝若要。 山僧回与汝。 僧近前,夺臼手中棒,打臼三下。 (如闪电光,击石火,机锋何等迅捷。 所以,佛果誉为也是一个作家禅客,始得宾主互换,纵夺临时。 )臼曰:屈棒! 屈棒! 僧曰:有人吃在! 臼曰:草草打着个汉。 僧便礼拜。 臼曰:和尚却恁麽去也。 僧大笑而出。 臼曰:消得恁麽,消得恁麽。 佛果曰:看他两个机锋互换,丝来綫去,打成一片,始终宾主分明,有时主却作宾,有时宾却作主。 雪窦也赞叹不及。 所以道:互换之机,教人仔细看也。 三山来谓:临济宗有八棒:(一)触令支玄棒。 如宗师置一令,学人不知避,触犯当头,支离玄旨,师便打,是罚棒。 (二)接机从正棒。 宗师接人当打,而打谓之从正。 (三)靠玄伤正棒。 学人务奇特,靠玄妙,反伤正理,师打,亦罚棒。 (四)印顺宗旨棒。 师示宗旨,学人相应,师便打,是印来机,名赏棒。 (五)取验虚实棒。 学人才到,或进语,便打,是验虚实,不在赏罚类。 (六)盲加瞎棒。 不辨来机,一味乱打,此师家过。 (七)苦责愚痴棒。 学人不分晓,十分愚痴,师叠打他。 (八)扫除凡圣棒。 凡情圣解,一并扫除,道得道不得皆打,断学人命根,乃上上提持,用棒最妙者,名为正棒。 香严曰:『子啐母啄,子觉无壳。 子母俱忘,应缘不错。 同道唱和,妙玄独脚。』镜清曰:『大凡行脚人,须具啐啄同时眼,有啐啄同时用。 方称衲僧,如母欲啄而子不得不啄。 子欲啐而母不得不啐。』人僧出问:『母啄子啐,於和尚分上成得个什麽边事?』清曰:『好个消息!』僧问:『於学人分上成得个什麽边事?』清曰:『露个面目。』雪岩钦举南院道:诸方只具啐啄同时眼,不具啐啄同时用。 与麽话非但屈辱诸方,抑亦鼓弄他家男女。 子啐母啄,正恁麽时,唤同时用即是? 唤同时眼即是? 这僧不辨端由,未免上他鈎綫。 问:如何是同时用? 被南院向咽喉一捻道:作家不啐啄,啐啄同时失。 这僧也会道:此犹未是学人问处。 南院翻一个浪头道:你问处作麽生? 僧曰:失。 (虾跳不出斗。 )南院便打。 (终是老婆心切。 )僧不肯。 後於云门会下,闻二僧举此话。 一云:南院当时棒折那! (冷地不甘。 )僧闻有省。 (八两原莫来是半斤。 )遂奔回省觐,院已迁化。 相见已了,乃访风穴。 (因行不妨掉臂。 )穴问:莫是问当时先师啄啐同时话的麽? (面目现在。 )僧曰:是。 (还识羞麽? )穴问:当时作麽生会? 僧曰:我当时如在灯影裏行相似。 (不但当时。 )穴曰:汝会也。 (冬瓜印子。 )仰山不然,诸方只具啐啄同时用,不具啐啄同时眼。 忽问同时眼? 听颂:同时啐啄不同时,石火电光犹较迟。 灯影裏行今已会,蹉跎非是落便宜。 又:云居悟曰:且作麽生是啐啄同时眼? 若得眼明,其用自备。 又道:作家不啐啄,啐啄同时失。 何故不啐啄? 所以道:子若哮吼,其母即丧。 全归其子,十方通畅,大用现前理自然,何必起心作模样。 若更不会,云居拄杖。 大愚一日辞归宗,宗问:甚处去? 愚曰:诸方学五味禅去! 宗曰:诸方有五味禅,我这裏只有一味禅。 愚便问:如何是一味禅? 宗便打。 (读者:原来也是五味禅! )愚忽然大悟,曰:嗄! 我会也! 宗曰:道道。 愚拟开口,宗又打,趁出。 愚後到黄檗,举前话。 檗上堂曰:马大师出八十四人善知识,问着个个屙漉漉地。 只有归宗犹较些子! 资福先曰:归宗幸好是一味禅。 无端伤盐伤醋,却成五味了也。 如今忽有人来辞,去诸方学五味禅。 只向他道:善为道路! 若是个汉,必然别有生涯! 发布时间:2025-10-31 11:35:30 来源:生食主义 链接:https://www.shengshizhuyi.com/article/35893.html